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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梵天纪-原作者:椴树楹株【本文禁止二次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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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7:3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八)
【我是不是丢下阿苍太久了,上一章出现还是在第三十七章,截至目前那个草丛里阴鹜至恨的目光是谁?谁能给我提示一下……】

【其实哪吒还是可以相信的,毕竟人家也是三太子呢……想看哪吒给搞砸锅的,改天开个彩蛋】

【重申,昙鸾与杨戬的故事只是彩蛋,与正文无关,如果没有意外,昙鸾应该出现在《谁说封神不能谈恋爱》里】

由于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驱使蚩珠的办法,蚩虫又在异香中激兴挛动,杨戬腹中伤重,经不起再次施展三昧真火,情急之下,哪吒便变换身形,闯入杨戬腹中,亲自捻杀黑色甲虫。

异体入腹,无论哪吒如何小心谨慎,杨戬也是疼痛难忍,不仅对哪吒一举一动感受无比清晰,就连只只黑虫身碎残破、浓浆乍出都感知强烈。

那是一种几乎要将他腹脏绞烂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凌虐着他的感官,一开始他还竭尽全力放平身体,为体内哪吒提供方便。

不久之后,他便顾不上雷震子尚在旁侧,身体蜷伸翻覆,双手摩挲揪扯着整个腹部,呼吸由粗重到急切,又从急切转换至微弱。

最后,便连身体辗转、闷哼忍痛的气力也消磨殆尽。

雷震子紧张得双手握拳,不停对撞。

自他认识杨戬以来,一路上同心协力兴周伐纣,他亲眼所见杨戬机警多智,击溃魔家四将、计擒土行孙、变化多端除去张奎夫妇,随机应变诱骗闻太师,既是姜尚得力助手,又担阐教三代接传大任。

其间身怀奇术、沉着冷静,他绝想不到今日,一只只小小黑皮甲虫竟然把师兄折磨到到这种地步,他们三个加在一起,不仅毫无还手之力,甚至被拖累得疲惫不堪。

看着杨戬翻来覆去地折腾,雷震子试了几次,还是不敢上前禁锢他的身体,只好一掌掌击在内室石雕圜柱之上,引得石粉簌簌落下。

杨戬已经痛极,顾不上身边雷震子,颈间青筋迸出,汗水滚滚而下。

终于,房间内烛光轻晃,一道华彩自杨戬胸腹之间流转倾泻而出,哪吒骤然显身。

他一落地,就四下掸着衣服,口中直嚷:“这到底是何虫豸,繁生如此之快,还奇腥奇臭,我都要被熏死过去了,要不是为了杨兄,需将它们一一碾死踩碎,我断忍不到此时。”

他一边咒骂,一边煽动衣衫,果然一股腥臭直扑而来。

根本来不及道谢,杨戬便压抑不住搜肠刮肚地呕吐起来,浓稠的血液混着黑虫碎裂尸首,将床榻边染得一片黑红。

哪吒一把拉住雷震子,脸面冲着杨戬,毫不遮掩地嚷起来:“师兄,雷震子,你们且说说看,臭是不臭?这般腌臜物什,要一只一只消灭掉,不然一转身的功夫,它们就能造出一窝小的,真是熏死我哪吒了。”

“难怪这虫要如此香珠才能克制,今日我算熏透了,需得算我头功。”

杨戬早已疼得筋疲力尽,幸在黑虫皆被哪吒碾死,又吐得彻底,肚腹之中的胀满绞痛略得缓解。

只听哪吒口口声声抱怨腥臭,想他这一遭来不仅需克制住急躁脾性尽心尽力,还要忍受蛊虫腥膻烂臭,实属不易。

只看他跳脚抖衫的样子,杨戬便尴尬不已,更无法想象他在自己腹中种种经历,毫无血色的脸上不由涌上淡淡一丝绯红。

他强忍余痛坐起身来,隔窗唤道童赶紧洒扫客房,预备香汤树荚,供哪吒雷震子更衣换洗。

雷震子见杨戬被折腾的直咬牙关,还顾着他们两个,疼得气息微弱还不忘安排妥帖,气得直敲哪吒额头:“就这么点差使,你也不忘邀功,这莲花所化的身躯还能作甚,不如炖来吃了!”

哪吒方才想起顾及杨戬体面,如梦初醒,连忙讪讪笑着找补:“为了师兄,那自然是当仁不让的,只要能为师兄尽力,别说这些臭虫,刀山火海我哪吒也不在怕的……”

雷震子听到“臭虫”二字,想象了一下杨戬蛊虫满腹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瘪着嘴角往后退了退,轻轻抖动了一下风雷双翅。

前来洒扫的童子不知事,将蚩珠捡回来置于桌上,还忍不住多嗅了几下,才闭住了气,掩着鼻子去收拾塌前污秽。

眼看天光乍亮,哪吒与雷震子收拾妥当,多日不曾应卯,便暂时与杨戬告辞,便急急与天庭报到去了。

临走之前哪吒还不忘叮嘱杨戬:“师兄,若还有不妥,你便让童子唤我再来,反正已经腥臭通彻了,也不差第二回,只要把这些黑臭虫赶尽杀绝才好。”

杨戬尴尬羞愤,暗自叹了口气。

连续的折腾令他疲惫已极,待哪吒雷震子二人走后,他将香珠裹了三层,塞进高阁深柜之中。

换过衣衫,待想沉沉睡上一觉,蚩尤与劫数之事犹如碎片一般在他脑中浮浮沉沉,他前思后想,却又丝毫抓不住脉络,细细推演数遍,也不得其中要义,只好暂时作罢。

他昏然睡去之前,已经感觉到腹中绞胀又渐渐开始发作,最后一个念头停留在,还需早时去寻九灵元圣才是……

一连数天,玄苍这位令三界震动的蜃龙都深藏在章尾山中。

那日暴雨如瀑,狸姬气息奄奄,情急之下,玄苍不顾自己刚刚化生的躯体,以落魂钟狠狠抠出半颗蛇胆,喂给狸姬,堪堪救回她性命。

这二人相互以依偎,已经算不清谁与谁更多一些,两条性命已经相互交错,掺杂融合在一起,绑结得牢束紧固。

只是这只蜃龙太过胆大包天,化形之初便历天雷、经蜕皮,刚刚回到自家山头又剖胆以对。虽然他已化身成龙,但毕竟是蛇身修炼而来,蛇胆为要穴命门,遭受重创,皆非小事。

幸亏三界鲜有人知,这只蜃龙拼着挫骨扬灰,险中求胜,自切命门,只留下半个胆修行,两只妖躲在章尾山间,慢慢恢复过元气。

那日吞服蛇胆时,狸姬已经深度昏迷,连竖瞳都眯成一道缝隙,对于玄苍的声声呼唤没有任何反应。

所以玄苍一直认为,狸姬并不知道自己服下救命的,就是他的半颗蛇胆。

他历劫而来,其间种种,皆托于狸姬奋不顾身,所以蛇胆一事,虽然影响修行,但他却不欲狸姬知晓,就连右腹侧深深一道伤疤,也称乃天雷所致。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们蜗居章尾山相守的日子里,一些不经意之时,狸姬常常神色复杂地偷偷看着玄苍,甚至琥珀色竖瞳不断变幻。

每日里,新鲜的小蓟、白芨、仙鹤草俱在身边,他也越来越多地用那种轻柔、炽烈、坚定、潇洒的笑脸来应对狸姬。

山草摇曳的时候,狸姬经常趴在他身侧,狸尾轻柔扫过他刚刚结痂、异常作痒的伤口,轻言细语地与他讲那些他不在的日子,他由元神与定海珠融合,又由内丹化形成身的桩桩件件。

不是没有好奇过,只有几百年修行的小狸花猫怎有如此鲜为人知的通识,听得多了,玄苍发现一个名字执着地存在于狸姬讲述之中,填满了他不在的每一个重要关口。

九灵元圣。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8:01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九)
【同志们,快没有内容了咋办?让这三只一起治好腹痛,联手打大boss?】

  玄苍一直以为,狸姬并不知道自己剖胆相救之事,右腹侧那条又深又长的伤疤,他也狠心灼烧伤口,骗狸姬乃天雷击打所致。



  二人就此蜗居章尾山,每日里,狸姬都会去寻些新鲜的小蓟、白芨、仙鹤草敷在玄苍伤口,助伤口愈合。



  玄苍一向霸道狂傲,如今过起隐居修身的生活,又有狸姬陪伴在侧,竟也感觉不错。他常常绕在山洞里,或是盘旋在山涧沉睡休息,以温养神魂,愈合身体。



  山草摇曳的时候,狸姬经常趴在他身侧,用狸尾轻柔扫过他刚刚结痂、异常作痒的伤口,软言细语地与他讲那些他不在的日子,讲他由元神与定海珠融合,又由内丹化形成身的桩桩件件。



  他常常瞌着眼睛半醒半睡地听,却没有注意到,一些不经意之间,狸姬用神色复杂地偷偷看着他,甚至琥珀色竖瞳不断变幻,闪现出一种诡异的蓝色。



  玄苍不是没有疑惑过,这只只有几百年修行的小狸花猫怎会知道如此隐秘罕见的办法,甚至会巧用混元金斗,不但与他化生重塑身体,更加助他历劫成龙。



  听得多了,他发现一个名字的出现率竟大大高处其他,执着地存在于这一路的颠沛流离、胆战心惊中。



  九灵元圣。



  就是那只约下虬狼、白骨等人,欲在十洲三岛紫极阁夺取乾坤尺的久修得道的真灵。



  当初狸姬握着玄苍已与定海珠逐渐融合的内丹不知所措时,当她惶惶无助不知怎样催动原神内丹化生时,当她颈间挂着的落魂钟甫一见混元金斗就开始金光大动,她却只能手足无措时,能否确定玄苍能够化生的漫长时间里,教她如何去做、做到怎样的,都是那只叫做九灵元圣的东极妙言宫狮子祖宗。



  那些日子,狸姬魂不守舍,只能步步依照他的教授讲述冒险而行。



  如今再看,其间种种,皆似一个个诱因,将玄苍逐渐引入他的布局之中,让他成为棋盘上一颗进能攻退能弃的棋子,还是一枚被他亲手炼化提升的棋子。



  蜃龙这层身份,既是偶然,更是必然。一切皆源于九灵元圣排布罢了。



  杨戬得到消息的时候,落云真人与真武玄祖具已被打得神魂具散,巨虬狼王和石骨圣母也被削去三花,破了修行内丹,沦落为山林间天残地缺的一般生灵。



  他和九灵元圣一样都没有想到,玄苍恢复如此之快,且在刚刚恢复之初便大开杀戒,找上门来寻仇。



  所以山门被轰然击碎的时候,九灵元圣还颤颤巍巍端着美酒,搂着一只美艳妖冶的花豹精寻欢享乐。



  玄苍就那样出现在山门口,一身乾墨色齐踝长衫,足蹬踏云靴,腰间系了一条月白色束带,一头黑发只用一根木簪绾了,那倨傲狷狂、英姿飒沓的模样,看得九灵元圣心头一虚,忙不迭往盘桓洞深处躲去,却不曾想,玄苍以一根竹签扬手而起,竹简飞至,将元圣儿狠狠钉在石座上,溅出的热血倒灌在花豹精的喉中,角度刁蛮、血量刚够,噎得花豹精两眼翻白,挣扎了几下,竟咽气了断。



  “玄苍,你历劫重生,自当珍重,如何手段愈发残忍起来!”九灵元圣拼命强化自己是太乙救苦天尊坐骑,在东极妙严宫也算说得上话的,可双腿颤栗,完全暴露出他此刻的恐惧难安。



  玄苍理都没理,缓缓踱进九曲洞内,逛了逛,然后看着他冷笑道:“你倒是会挑地方,此处日精月华、天珍地宝俱成,且连绵转环,玉质琳琅,宝气氤氲,倒真是个舒服去处。”



  九灵元圣也顾不得命他唤“元圣天尊”,只想赶紧回到东极妙严宫——自己的老巢避难,见他赞叹自己在人间修葺的洞府,赶紧拿话找补:“你若喜欢,赠与你便是,又有何难,你我之间自是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当然不必客气,若是客气,你怎会拿我一条小命去做赌局,精心设计,妄图我为你鞍前效力,助你大事功成。玄苍冷冷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四肢倒腾地想要拔出竹签,笑道,“一根竹枝子就将你困成这样,用不用我动手帮你?”



  “不用,不用不用不用不用。”那元圣儿手都抖了,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玄苍看都不看他一眼,衣袖一卷,竹签飞起,带着元圣儿的血轻巧落在地上,元圣儿瞬间失去挟制,滑落在地。



  “你看,明明是你教授狸姬救了我,何必行此大礼。”玄苍凉凉地说,“也罢,你我之间,也不必客气,尽可放开手段试上一试!”说到最后,他眼神一扬,杀机陡现。



  竹签倏然飞回他手中,滴着血的尖头直指九灵元圣,元圣儿抖抖索索躲在石桌后,将“东极妙严宫”几个字重重点出:“玄苍,你一化形就敢挑衅东极妙严宫,难道不怕太乙救苦天尊闭关出来,与你们算账?教法条条,其中有道,天尊‘乘九狮之仙驭,散百宝之祥光,接引有缘者登天成仙’,你若伤我杀我,就是与东极妙严宫作对,就是与太乙救苦天尊作对!”



  玄苍气得笑了:“别急别急,我又没说要你的命,何必这就搬出太乙救苦天尊来。”说着,他执签之手一扬,那竹签去势极为刚劲,正入他眉心一寸,却被一股气息硬生生止住。



  玄苍回头一看,杨戬一身云白衣袍,束金色腰绦,眉间一点光华,湛湛灼灼,更添飒踏。



  他只是勾了勾三尖两刃刀,让那只竹签钉入元圣儿眉心,却不穿破他脑袋,与玄苍一起看着那只已经吓得浑身乱颤的九头狮子,面无表情。



  玄苍也是第一次见到杨戬,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声说道:“真君今日是要给他讨个生路?若是你们二人交情至深,我也卖得这个面子,暂且饶他不死。”



  “你想多了,他的命,还贵不至此。”杨戬看着只拿一根竹签便把九灵元圣吓得瑟瑟发抖的玄苍,见他眼角肆意、墨瞳如漆,俊美五官自带杀伐果决的跋扈,都道是凤徵容姿英隽昳丽、眉目湛然明澈,以其极出色的皮囊名动三界,先今来看,这位蜃龙除去过于张狂之外,倒也不输什么。



  玄苍已经耐不住性子:“真君,你今日到此,不为护他,又有何事?”他刚才暗中打量杨戬,只见身姿挺拔,一举一动自有傲气凌入风骨,英挺隽秀中自有剔透冷冽,倒算得上是个卓然出尘的人物,名满三界倒也值得。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
玄苍欲要一根竹签钉死将他编排入局、害他九死一生的九灵元圣,却不想被杨戬从中拦住。

  这位傲气如雷贯耳,素来听调不听宣的清源妙道真君,他也是首次遇上,只见他身姿挺拔,一举一动自有气概凌入风骨,英挺隽秀中别有剔透冷冽,名满三界倒也担得起。

“你不杀他,又不护他,究竟怎样。”玄苍面色一沉,那根竹签顺着他的法力嘤嘤震动,直往九灵元圣脑袋里钻去。

杨戬手掌一旋,取签落地:“区区一只九头狮子,不值得妖王亲下杀手。”

“原来心高不认天家眷的妙道真君,却如此胆小怕事,自甘为三教鹰犬!”玄苍上下打量着杨戬肚腹,“该不会是被蚩蛊制住,没胆自作主张了吧。”

“我向来主意大得很,来去、生死,皆有自己做主。不过是看不惯你有勇无谋,白白被人利用,挑开三界之间这泼天之祸,导致生灵涂炭。”杨戬对他的打量很不适应,略侧了身,冷笑道。

玄苍脸色一沉:“既不为三教爪牙,你护他作甚?”

杨戬也懒得回话,只回转过身,面冲着九灵元圣斥道:“你此番大张作为,也是为了以应劫数?”

九灵元圣听到“劫数”二字,脸色刷地白了,“你是如何知道劫数?难道……”

“应劫兹事体大,难道仅有你自己知晓,太一欲称霸三界,自然不会只有你一只爪牙。”杨戬定定看着他,横眉冷目。

蚩蛊又在他腹中大肆喧闹,滋生啃噬得好不快活,痛觉越来越清晰,从小腹蔓延到整个腹腔,侵蚀着每一根经络。杨戬眉头微微皱起,不顾渐渐顺着面颊滴落在地的汗水,厉声责问元圣儿:“所谓劫难,是不是你家主子欲趁此一统三界,是不是!”

九灵元圣眉间鲜血沥沥而下,被玄苍杨戬二人堵在九曲盘桓洞中,打不得也逃不得,至此生死关头,他反而不怕了:“本尊不知你从何处听来劫数一说,既是劫数,怎会如此简单,又岂是东皇一人差遣驱使可以相应的?历天劫、创新生,你们自去体会吧。”

杨戬细细体会他话中意图,倒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目前细支墨线皆汇总指向东皇太一,他也是治世之皇,有着数万年造化,若说非他背后指划,他想不出还有何人能如此安排此局大棋。

倒是玄苍气量不小:“那我今日真需饶你一命,让你好亲眼目睹所谓劫数,你那些汲汲营营的狐朋狗友是怎样一个一个死在劫数之中的!”说完,束绦一甩,也不管那根竹签,转身便走。

刚至洞外,他像是想起什么,复又折返洞中:“你这私邸倒是不错,从今日起,你滚回东极妙严宫,做你的九头狮子,下界地盘,暂时就归我吧。”

九灵元圣久未被如此对待,眼睁睁看着眉间竹签掉落地上,鲜血顺着额头五官淌了满脸。自己暗中排布已久的雄起之战还未开打便被此二人扼杀,他自是心有不甘,然而看着玄苍眼神中尽是愤恨,再看看杨戬面寒如霜,他踌躇了一下,战战兢兢拜了一拜,便周身羽毛飒飒,打算回东极妙严宫想法请主人出场找回颜面。

杨戬腹痛如绞,已经快要站不住了,他伸出手来往半空虚虚一扯,九灵元圣被生生摔在地上。

他以为这位妙道真君已经手拈他命,不愿放过,吓得抖搂着长长鬃毛,纳首便拜:“真君饶命,且放我一马,前去侍奉主人往来,再不轻易下界作孽。”

杨戬也懒得与他废话:“当日犰狳带三千妖兵扰乱灌江口,可是你授意?那蚩尤之蛊,是你安排的?”

一听此语,九灵元圣更是缩成一团,声音都凉了三分:“真君明鉴,那蛊虫,也是我辛苦得来,如何根解,我却从未听说啊。”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种蛊与我,拿捏性命,是死是活皆由我自己取受,对否?”杨戬冷冷欺上前来,盯着他。

“……”九灵元圣哑口无言,事实原本就是如此,但此刻从杨戬口中说出,他忽然觉得原本漫长无边的小命就要亡于今日了。

“所以,蛊虫在我腹中已有十数日,你可拿捏到了?”杨戬又往前一探,薅住元圣儿胸口衣襟。

这下,连玄苍都以一种轻蔑不齿的眼神看着元圣儿,满脸“还不杀掉难道留着丢人”的表情。

九灵元圣抖作一团,连叩首求饶都忘了。

杨戬愤愤掷他在地,冷冷道:“还不滚回妙严宫好好做你的坐骑,难道等我手刃于你?!”

身中蚩蛊居然还轻易放过这头狮子,玄苍倒是拿眼瞟了他好几圈。

“怎么,你倒像是知道中蛊与解方的。”杨戬也不恼,转身直直对上他的目光,飒然说道,“你若知道解方,与我除蛊,也算是杨戬欠你一个人情。”

玄苍轻笑一声,也不推脱:“我还是条蛇的时候,见过别人如法炮制过此蚩蛊,传说此蛊需蚩尤血制成,然而我所见到,是巫族各族长割肉取血,以黑甲虫炮制。至于如何解蛊我,我只知道天下有蚩珠一物,如何使用,便不知道了。”

“看来,蚩珠是其中关键。”杨戬心想,默默良久,向玄苍深施一礼,“杨戬谢过。”

蛊虫已经在腹中闹得天翻地覆了,再不赶紧离开,他恐怕要就此倒在地上辗转翻滚了。当日哪吒入腹驱虫,还算杀得彻底,然而未过多久,小腹便一抽一抽地痛将起来,蚩珠本已藏于深柜之中,但香味绵绵延延,扑面而来。如若不是出门来寻九灵元圣,只在他内室,只怕这些虫子早就冲撞起来,不闹得天昏地暗将他撂在地上誓不罢休。

他勉强控制着自己,挺直腰腹落落腾云而起,然而避过玄苍没有多远,便从云端落下,双手捂着小腹咬牙忍痛。

蚩珠……它能让这些蛊虫兴奋欢闹,便应能让蛊虫安定冷静下来,只是这其中关键,他仍无法参破。

他不是没有想过试珠,以各种方法琢磨用珠之法,但每次都因疼痛难忍而中断,好像蚩珠就是为了蛊虫助兴而生,盘盘缠缠让那蛊虫筋强骨壮,蛊虫被压制的状况,倒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此刻他已无法腾云驾雾,踉跄着找了处山林藏身,双臂压住肚腹深深蜷缩起来,沉重喘息泄露出他的痛不欲生,就连三昧真火也因旧伤而无法施展。

“疼……”他掐紧了肚子不住左右辗转,想要阻止蛊虫乱斗,却又没有力气强行压制,仿佛唯有身子翻覆蜷伸才能缓解一些疼痛,没过多久,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庞便被折磨得毫无血色。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一)
        日光悄移,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山林里风冷石凉,杨戬俯卧在地上,更是被霜露浸透衣衫,寒气鼓动蛊斗,在他腹中攀扯勾连,时而振翅时而吮吸,时而又因虫体堆叠挤压,使得一些骁勇黑虫向他腹脏内啮噬钻咬,引起阵阵剧烈绞痛。

  他掐紧了肚子不住左右辗转,想要阻止蛊虫乱斗,却又没有力气强行压制,仿佛唯有身子翻覆蜷伸才能缓解一些难受,没过多久,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庞便被折磨得毫无血色。

       越来越疼。

       他已经没有力气走路,甚至没有力气站起身来,透过紧紧束扎的腰绦,蛊虫乱斗引起的起伏穿梭清晰可见,他紧咬牙关,胸膛贴着双膝膝盖,汗如雨下,些微细不可闻的呻吟被死死压抑在喉间,冷汗层层沁出,又没入衣衫。

  不知忍耐了多久,他肩头忽被尘拂略过,一阵温润明净充斥全身,明明小腹还在绞痛,但似乎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杨戬缓缓从地上起身,回头跪拜道:“弟子见过恩师。”

“起来吧。”果真是玉鼎真人的声音。

原来,百般难受之中,杨戬不由自主踏上了去玉泉山金霞洞的岔路,虽然未曾走得多远,却恰好遇上了与南极仙翁下棋归来的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乃玉虚宫元始天尊门下,阐教“十二上仙”之一,是杨戬授业恩师,住玉泉山金霞洞,法力高强、根行出色、悟性极高,称得是足智多谋、见多识广。

杨戬幼年身世坎坷,唯拜入师门后,在玉鼎真人的切切勉力和不懈抚育之下,才得几分温暖,因此,玉泉山金霞洞便被他视作为家,玉鼎真人也被他视作授业恩师。因此,连续数日的滚滚腹痛中,他竟毫无意识地踏上回金霞洞的路径而不自知。

玉鼎真人与南极仙翁手谈数日,返回时隐约看见杨戬隐匿在半山腰的峡谷里,不免按落云头,上前查看。

谁知杨戬竟然面色惨白鼻息恹恹,他观其相切其脉,才发觉他已身中蚩蛊,便忙与他施法压制蛊虫,并带回金霞洞。

杨戬服下玉鼎真人配置的汤药,一身大汗透出,浑身好受了不少,连腹中蛊虫牵带抓挠的感觉也轻了不少,于是赶紧跪谢恩师:“多谢师父与弟子驱蛊!”

玉鼎真人微微一叹,扶他起身:“你的蚩蛊并未得解,蚩蛊传于混沌之时、涿鹿大战之际,到如今千万载悠悠而过,委实鲜少有人记得那些往事了。”

他尘佛轻轻一扫,慨叹道:“如今就算我拜上玉虚宫,求问师父,也未必得起解方。——你不清不楚身中此蛊,倒是命中一劫。”

杨戬垂头不语,半晌勉强笑道:“既是一劫,弟子应着便是,师父不必挂心,这点痛楚,弟子还应得住。”

玉鼎真人自半途真真切切看过他撑痛辗转的样子,又知当年涿鹿之战的典故,对蚩蛊的威力自然心中有数,此刻听他言语轻快,知他不过是以示安慰,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配了汤药与他服下,暂时压制缓解蚩虫的欢闹。

疼痛得以缓解,杨戬心下犹豫片刻,折身跪地请教玉鼎真人:“师父,弟子前日见过斗姆元君,她称不日便有天地之劫降世,不知三界多少仙家凡人会应此劫,请教师父,弟子应作何应对?”

“应对?”玉鼎真人微微一笑,“晨起暮落,一日三餐,晨昏修定,往复来合,便是应对。”

“师父?”杨戬从来都是通透无比,此刻却有些未解其意。

“徒儿,你一向冷静灵动、见多识广,不管遇上何事,都会自作处理,别人说此是反骨,为师却觉得是心有定数。你既不图虚名、不择手段,有些事,也便顺其自然罢了。”玉鼎真人款款说道,“是正是邪从来只在你心里,皆未在别人置评之间,你又何必拘束于师门说辞。”

杨戬默默听此一说,眉头微皱,一时却又松开:“师父,劫难既出,怕是祸事非小,弟子既为阐教中人,难道不需提前做些什么,护佑苍生、维护师门吗?”

“那便是你自己思量评断之事了。凡所种种,从心而起,亦是寂灭于心。你不必躲,也无处躲。”玉鼎真人飒踏一身道袍,微微捋着长须,一连慈悲地望着杨戬,双目透出暖意。

杨戬似是懂得,跪在地上深深一拜,笑道:“既如此,弟子还是先去解蛊的好,其他事体,自有因果。”

玉鼎真人抚须长笑:“使得使得,为师赐你三粒花露灵丹,助你暂时压抑蚩蛊,还有些山门仙药,或许你用得上,都与你白鹤师弟与你打点清楚了,何时启程皆随你意。为师前番输了几招与你南极师伯,需要静心研悟,下山前,便不必前来与为师拜别了。”

杨戬躬身再拜:“弟子明白。”

凤徵再度醒来时,发现身处一座落魄庙宇之中,身边没了芜菁夷光,也没了通天教主,唯有断瓦残垣,草露陌花。破庙之侧,接引道人正盘膝而坐,口中念念有词,肃穆庄严。

凤徵刚刚复醒,眼前朦胧一片,无论看向哪里都似隔着一片纱帐,即便接引道人就在他身边不远处诵经,他亦未能听懂半句。

他索性重新躺回地上,脑中全都是通天教主的话音:“芜菁自封七窍、自绝五识,这便是自断一切轮回修行之路,从此往后,世间种种再与她无关,她就是一株普通草木,无识无觉,遑论元神。——四海八荒、三界之中,再也没有芜菁了。”

“四海八荒、三界之中,再也没有芜菁了……”凤徵心中大恸,一口血呛出来,四肢百骸更是酸痛难当。

可他好似毫无知觉,唯有口中喃喃:“芜菁,芜菁……”他没法相信,那个只是想一想便会脸红,那个总是隔着人群悄悄留心与他,那个天性淡薄却总想以“师姑”的身份替他挡上一挡的芜菁仙子已经完全不存在了。

他不知道,她若能想上一想,她的绝迹给他带来如此切肤之痛,和生无可恋的悲伤,她是否还会就此决然远离。他也不知道,若自己情能自禁,将小师姑远远放开,她还会不会自封七窍、自绝五识,就此消逝。

这一切的一切,因他而起,却无法因她而灭。

他重新闭上眼睛,默默躺在冰冷的石面上,四肢百骸的伤痛都消失了,身体轻得好像飘了起来,在天地之间悠荡。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二)
【我回来啦】



【我没写错吧,现在接引道人和准提道人我已经分不开了】



【我真的记不起来之前都写了些啥,如果有bug请指出请见谅,大修时一起改动】



  凤徵默默躺在地上,对破庙之侧的接引道人似是未知未觉,脑中一片空空,只有通天教主那句“四海八荒、三界之中,再也没有芜菁了……”



  他千年修道,一向随性自在、冷静自持,山巅坐禅,常常不觉数月流水般划过,可自他杀上碧游宫,亲眼见到芜菁仙子缥缈而去,此后的每一天,哪怕是在昏迷中,这样的蚀骨之痛,仍然清晰可觉。



  芜菁原本一片清净之心,无欲无求,却因他横遭殒身之祸,这一切的一切,因他而起,却无法因她而灭。



  他重新闭上眼睛,四肢百骸的伤痛都消失了,身体轻得好像飘了起来,在天地之间悠荡。



  旁边接引道人的吟诵声越来越大,大到如狮怒吼:“须菩提。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即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那声音在破庙之中重复回荡,逐渐,墙壁、石柱、残佛都跟着震动起来,凤徵躺在地上,身体也随着石面微微震荡,那114枚毫针在他各个穴位中搅拧、灼钻,这寻常人一刻也难捱的剧痛,他似毫无知觉,身下鲜血沥沥,身上汗湿重衫。



  “广喻幽旨,洞明深义,不生不灭,非有非无,绝去来之二途,离断常之双执;以第一义谛,得最上妙珍,体诸法之皆虚,知前境之如幻,混假名之分别,等生死与涅槃。”那接引道人也不与他攀谈,更不理会他一身伤痕,垂着双目只管捻动手中念珠。



  震动越来越剧烈,凤徵伏在地上,一手按住腹部,一口一口呕着鲜血,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起伏,肉眼难以察觉,但却如同身在炼狱,地火焚烧,那是毫针毫不客气地在他体内游走,不光沿着经络血脉,更加侵入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接引道人吟诵声继续增大,明明是唇齿轻动,声音却如黄钟大吕,遍传广袤浩宇之间。



  随着念诵,凤徵浑身浴血,颤抖得像是一片风中落叶,他蜷缩成一团,无法自控地抓挠着身上的几大要穴,一道道血印透过残破的衣衫暴露在外面,三界之中恐怕无人能够认出,这就是那个风姿绰约、道法天成的凤徵。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随着最后一声念诵,毫针从他身体各处刺破皮肤飞射而出。



  针孔微小,穿出之时不见血迹,然而周身千疮百孔,加之芜菁殒身的伤心欲绝,凤徵已是气息奄奄,只喉头咯咯作响,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接引道人终于起身过来,一掌贴在凤徵胸前,绵绵不绝的内息徐徐输入凤徵体内,淤血顺着他后背道道鞭痕沁出,左肩更是濡湿一片。



  直到过了半个时辰,凤徵才慢慢缓了过来,半斜半跪地向接引道人施礼:“弟子谢师父援手相救。只是,凤徵恐怕要辜负师父善心……”



  “你修行这么久,如何困在一草一木、一生一灭之间?天地悠悠,云聚云散,皆有定数,你何必要将芜菁之死归咎于自己身上。”接引道人一句一诵,口称阿弥陀佛。



  凤徵凄然一笑:“即便小师姑之死不归于己身,倾慕之思,魂销梦萦,她既殒身,我便再无牵挂。”



  “无牵无挂乃是大道,亦是顿悟佛心之要门。倘若懂得随缘,放与不放皆可自在。你既已被通天教主逐出截教,便于我归去西天,研习佛法,从此具足之清净真如心,岂不正和机缘。”



  凤徵唇角带血,眉目清苦:“此等残躯,何敢劳烦师父费心。”



  “你确实身受重伤,不过以你的根基修为,痊愈不过是时间问题,你若愿意在此苦熬,我也无心再劝,依你便是。”接引道人默诵佛号,起身欲走,却又好似不忍,双手合掌,满面慈悲,“夷光姑娘已经离去,她乃上古神鸟,你担心也好、愤恨也罢,皆是无用之念,真要放下,才得解脱。”



  “担心?愤恨?她去也好留也罢,我都是无心,若非她在,便不会生出这如此多孽障,若非此等孽障,我也不会眼空心空。”凤徵冷笑,“所以这份缘法,我只有嚼碎咽下,不可抵抗,是不是?”



  “你若真能由此练就无心,倒真是她的造化。”接引道人叹了口气,“只怕你二人间,缘法还未了断,你也不必扰心,日后自见分晓。”



  “我不想再见到她。”凤徵气力渐弱,索性躺在地上,直直盯着破庙摇摇欲坠的房梁,突发异想,若是此刻房梁坠下,他一介截教三代掌教弟子,会不会死在两根圆木之下。



  “你得知道,这世间因果循环,玄之又玄,一株葑草既能脱胎修道,便有百株草木皆能脱胎修道,无非是时间和缘法,你若偏要勉强,便只能换得伤痕累累。”接引道人忍不住说道,“此乃天机,亦是天劫,你日后便会明白。”



  “一株葑草既能脱胎修道,便有百株草木皆能脱胎修道……”凤徵默默念着这句话,目光逐渐清澈,唇边苦笑却更甚,“那么弟子就在这因果循环之中,忍受着吧。”



  接引起身想要离开,却又忍不住回身问道:“你真的不与我前去西方?或许重重天机,西方极乐,可免你凄苦。”



  凤徵仍是苦笑:“师父,你既是西方圣贤,自当早已得道,佛法道法,要义有别,可修行之心当无差别,若真是因果之故,怎会是我逃去西方便躲得开的?”



  他默默呛出一口鲜血,森然笑道:“何况,小师姑已经殒身,我若不应了此果,又如何活下去。”



  接引道人闻听此说,倒是无言以对,沉默半响方才道:“我教你一套心法,你每日静坐修习,可助你疗伤。”



  说着,他盘膝而坐,手拈莲花,轻诵长吟,将一套密修心法传授于凤徵。



  凤徵默念记诵后,拖着浴血残驱深深一礼:“弟子多谢师父提点。”



  山腰力风疾过,破庙在尖啸风中更加残损摇晃,凤徵目送接引道人起云远去,默默抓起地上一把稻草,在指间揉搓着,看着草茎一节节软烂,一点点破碎,一点点由一束揉作一团。



  身上的痛似乎感觉不到了,他紧紧盯着那团揉烂的稻草,最后,轻轻护在心口。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4:13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三)
【葡萄是在汉朝时期传入中国的……】

【尽量在七十章左右大结局】

杨戬备受蚩蛊折磨,疼痛难捱中不由自主踏上了去玉泉山金霞洞的道路,可玉鼎真人亦不知解蛊之法,只能暂配汤药与他缓解难受。

对于天地浩劫,杨戬本就心存疑惑,叩问恩师,却只得到“晨起暮落,一日三餐,晨昏修定,往复来合”的应对方式。

  然而杨戬本就心高气傲,一身反骨,凡事自有主张,不过片刻,便悟出“顺其自然,不必躲,亦不必抗”的义理,心境通透,返回灌江口去了。

虽有玉鼎真人亲赐的花露灵丹暂时抑制蛊虫,但尽快找到驱蛊之术,仍是他当前需做的第一要事。

穿过花厅,来至内室,他从柜阁中取出蚩珠,细细揣摩,那蚩珠渐渐透出异香,随即香气扑鼻,盈满斗室。

那蛊虫被香气刺激,再也抑制不住,翻滚扭曲着在他腹中激烈缠斗啮咬,杨戬咬牙坚持,紧紧攥住蚩珠不放,可没过多久,他便跌坐在石几上,一手狠狠掐腹,疼得不住喘息。

得了蚩珠味道,那黑甲虫一边大口噬咬,一边肆意繁殖,剧痛如海浪般涌来,夹杂着难耐臌胀,将杨戬淹没其中。

杨戬一手紧握蚩珠,重重搁在案上,腹痛翻江倒海汹涌不休,伴随撑得肚腹胀满的坠绞,他逐渐承受不住,满是冷汗的手磋磨着案上案上的锦丝桌围,百般折磨中,蚩珠仍被他死死攥在掌心,哪怕汗水将那蚩珠打湿,异香更加劈头盖脸袭来,他仍咬牙不放。

几番磋磨拉扯间,案上青铜灯骤然打翻,滚热的灯油泼在他手背上,浸入蚩珠,火源相近,蚩珠经不起炽热炙烤,竟然丝丝缕缕冒起白烟,燃烧起来。

这蚩珠不知是何秘药焙制而成,烧不见火,燃只生烟,烟雾缭绕间,蛊虫似是开始一场狂欢,纷纷聚集围绕在他肚脐处的腹壁上,团团绕绕钻咬顶撞,引得他脐周皮肤不断起伏,疼得他呻吟出声,跌落地上。

那一瞬间,他忽然灵台一片清明。

身体翻覆屈伸,他咬牙硬顶住石几,一手拔下发簪,狠狠刺向肚脐侧边。

皮肉外翻间,一个血洞透腹而现,汩汩溢出黑血。

不待他缓过这口气,密密匝匝的黑色甲虫顺着血洞朝蚩珠爬去,他索性扬手一扔,将蚩珠向桌面燃烧的灯油掷去,蚩珠在火中生出浓烈烟雾,似是要把这一身的香气都尽数吐出一般。

杨戬已经疼得快要受不住了,他咬紧牙关,放平身体,指尖勾起三昧真火,直指那些蠕动爬叉的黑色甲虫。

足足一个时辰,虫尽灰起,直到最后一只肥硕饱满的蚩虫扭动着身躯从略显狭窄的创口挤身出来,杨戬双指一夹,将它取在掌心,朝几乎燃尽的蚩丸灰烬中埋了进去。

那肥虫好似堕入炼狱,不断抽搐扭转肥硕身躯,一排勾爪抓挠勾动,周遭溢出似油般黑色液体,腥臭难闻,终于,那虫化作齑粉,只剩头上一点妖冶红色,没入蚩珠灰烬当中。

杨戬仰躺在地,大口大口喘息,再按压试探腹间,果然不复之前胀满剧痛,只是经受十数日的折磨,腹脏仍有创口伤痕,隐隐作痛。

这痛比起蚩虫翻闹,委实是舒适了太多。

杨戬攒了攒力气,起身走到榻前,倒身下去,筋疲力尽地陷入昏睡。

道童在门外高声回禀了两三遍,杨戬才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明明听到道童就在门外,却对他所言所语一概不明,直到道童又禀一遍,他才弄清楚,是哪吒和雷震子来了。

迅速处理了案上的蚩珠灰粉,又换好衣衫,杨戬才匆匆出了内室,直奔花厅。

哪吒早已等不及,蹲在椅上吃光了整整一盘葡萄,一边嚷着让道童再端一盘,一边催促另一位道童前去再去回禀杨戬。

雷震子被他的好动闹得心烦意乱,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嘴上规劝:“师兄被种蚩蛊,原就身体不适,你人都来了,如何耐不住这一时半刻,一股脑催个什么。”

哪吒眼神躲闪了几下,想要还嘴,终又咽下,低头专心致志地吃起葡萄。

听闻是他二人,杨戬只穿了件中衫,匆忙而来。

哪吒与雷震子见他入花厅,俱站起身来。杨戬却丝毫不着意地摆摆手:“都坐,怎得今天客气起来。”

雷震子见他行动爽利,面色略有好转,忙问:“师兄可是蚩蛊已解?”

杨戬笑笑:“成也蚩珠,败也蚩珠,我误打误撞,发现了焚珠引蛊的法子,此刻已无大碍。”

“师兄,你猜我等今日前来,所为何事?”哪吒着急忙慌地拉着杨戬,迫不及待要与他抖搂机密要事。

“你且坐下,将口中果子咽下再说,别再呛到,又该怨我灌江口地皮欺生了。”杨戬一边唤童子备酒,一边招呼他们坐下,“是九灵元圣,还是东皇太一?”

“师兄,前几日,我发现九灵元圣灰头土脸回到东极妙严宫,被刚刚出关的太乙救苦天尊狠狠责骂鞭笞一顿,直打得狮毛凌乱,皮开肉绽,并下严令,若元圣儿再留恋人间,多生事端,便将它剥皮拆骨,打入九幽地狱。”雷震子回到。

“剥皮拆骨,打入九幽地狱……”杨戬细细品味着雷震子的话,心中几番思量,“也就是说,太乙救苦天尊无心掺入这场是非,又或者,他以此自证清白,私下再多筹划?”

“师兄你果然料事如神,怨不得鸟人师兄老是说我不及你十之一二。”哪吒也顾不上吃葡萄,急匆匆地表功:“我干脆在东极妙严宫门口悄悄守了三天,果然被我发现。”

他一脸得意,凑近杨戬:“我发现,东极妙严宫与火云宫私下有秘法传讯,而且从事极为隐蔽。至于所传为何,我还没有探查到,等我追过去,再替师兄打探。”

“不,你们都不要再管这件事了。”杨戬立刻阻止,果真是东皇太一,那么轻易调动斗姆元君,利用九灵元圣招揽下界妖魔,再以东极妙严宫作为挡箭牌,这局棋,委实是太大了。

不过,有几点他始终想不通,比如九灵元圣为何费劲力气设局引玄苍化龙,又比如凤徵难道仅仅因为一场情缘便被逐出截教,还有那只忽来忽去的毕方鸟,和似乎真有九条命的小狸猫,这一切的棋眼,似乎又无法合到大盘当中。

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场天地浩劫已经山雨欲来,让哪吒雷震子脱出是非旋涡,是最好的选择。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四)
【我知道,很多亲们都是挑着虐的片段来看的,整个故事的框架、走势、伏笔、起承转合都不重要。在一开始的开始,我本来也只是想随意写一篇纯虐文,练练手,玩玩字。



  但是从十几章之后,我慢慢找到了人物性格,找到了文字罅隙里的那种莫可言说。因为从未想过大纲,连细纲也是今天有明天没的,这个故事有着很大的漏洞,人物设定也有bug,甚至有时候写着写着我要去翻之前的章节来回忆求证。



  尽管我很羡慕有些太太们随便一篇文便有几百上千的热度,可我每一篇更新最多也就十几二十的热度,罗列五六十篇,也不过跟别人一篇差不多。



  对于文字,我是骄傲的,对于讲故事,我是自信的。但这个故事,是我为数不多有始有终的一篇,在一天一天的码字中我找到了很多不足、很多不满意,这个故事的产生过程,超过了一篇虐文本身的意义。



  因为有你们,我竟然把这篇原本只打算搞个三五万字的故事撑到了近20万,也越来越负责地想给这个故事一个相对完美的过程,人物有弧光、故事有情节、伏笔有交代,结尾有精彩。虽然我有可能做不到。



  无论如何,谢谢你存在。】



  



  杨戬误打误撞解除蚩蛊之后不久,便有道童前来回禀,称哪吒雷震子二人已在花厅等候。



  杨戬心知二人匆忙前来,必有要事,忙忙只着了一件中衣便赶到花厅。



  果然,他二人带来的,是那日他从玄苍手下放走的九灵元圣,狼狈逃回东极妙严宫之后的消息。



  那日,九灵元圣被玄苍和杨戬一顿收拾,灰头土脸回到东极妙严宫,正好撞上刚刚出关的太乙救苦天尊,天尊毫不留情地将他一通臭骂,绑在宫门口的天柱上,挥鞭鞭笞,抽得九头狮子皮开肉绽,连狮毛都一撮一撮漫天乱飞,最后,太乙救苦天尊还降下严令,若它还敢留恋人间,多生事端,便要将它剥皮拆骨,堕入九幽永不翻身。



  若非哪吒闲极无聊,潜入妙严宫门口三天三夜,查得太乙救苦天尊与火云宫的东皇太一有极为私密的往来,恐怕杨戬还会为太乙救苦天尊的立场多费一番思量。



  想到这里,杨戬不由失笑,这个哪吒,虽然顽劣好动,但也有他的妙处,那东极妙严宫岂是一般人能潜入进去的,救苦天尊法力无边,有根有魂者,即便埋入宫下七尺,也会被天尊察觉,然而哪吒莲花化身,无根无魂,只要悄悄躲在帐幔装饰之后,便贵为天尊,也难以察觉。



  此刻,细数下来,这局大棋已有东皇太一、太乙救苦天尊、斗姆元君等陷入其中,更有九灵元圣坐筹帷幄,将堂堂妖界玄苍、截教凤徵,甚至连同他杨戬一起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一头坐骑,便把下界搅了个天翻地覆,死的死、伤的伤。



  若他们落子于天地劫数之上,借此图谋,不知那时会是何光景。



  “定海珠丢失,导致天陷,你以为,果真三界当中无人知晓?你又可知,那玄苍化蟒成龙,只是机缘巧合?这一切皆为天意所存,以应此劫。”斗姆元君的话又在杨戬心头响起,虑到最后,那句“应天劫,创新生”竟如黄钟大吕,震得他心头发颤。



  “哪吒,雷震子,从今日起,你二人安心在天庭供职,即便他们将诡计耍到你们面前,也不要再插手此事。若还认我这个师兄,便依我此言。”杨戬一脸严肃,说得郑重其事。



  “不要再插手此事?那我的消息,师兄可还要听上一听?”花厅门口传来说话声,黄天化金冠红袍,款款而来。



  “天化?”杨戬心头一紧,连他都来密告讯息,这场浩劫真的已是山雨欲来。



  黄天化先施一礼,然后回禀道:“师兄,我虽不知此事内情,但有个消息,我想还是说与你知。”



  接着,他压下声音说道:“师兄可知,玄苍剜给狸姬半颗龙胆?”



  那日,狸姬拼却性命不要,力助玄苍历天雷、蜕新皮,到最后玄苍成功化为蜃龙,她却把自己弄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在。



  那只无论放到哪个山门下都不够看的小野猫,也成为妖王玄苍的心头至宝,他用尽全身功力替她续命,不顾性命将命门龙胆劈成两半,生生剖腹抠出,喂进狸姬口中。



  大雨之中,他们在生死线上挣扎,谁也无从顾及,除了九灵元圣之外,还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这一切。



  那日黄天化仅仅路过,因缘际会,不偏不倚从林间雨中看到此幕。



  他是青峰山紫阳洞清虚道德真君的大徒弟,师门之故,对于邪魔鬼道颇有认知,连九灵元圣都不曾察觉的事,却被他放在心头——狸姬不过是只刚成妖型的小狸猫,又被天雷打得几乎死去,这半颗龙胆虽是灵药至宝,但以她之躯,实在难以消受。



  看她从晕厥中悠然醒来,又慢慢痊愈,玄苍只想着瞒天过海,不让她心生内疚,却将这点忽略过去。



  黄天化没有即可来报,只因他心有疑惑,暗中随访询查许久,却终不得解,眼见哪吒雷震子他们查到了东皇太一这层,才忙不迭前来送信,生怕误了大事。



  杨戬听闻此事,眉头微微皱起,已经逐渐清晰的思路又乱作一团,还有那只与伏羲有着半师之份的毕方鸟,来自上古,又经过伏羲团结统一华夏各部落的创世之战,她的忽隐忽现,又代表什么?



  越想越乱,但不让几位师弟陷于此事的心却是越发坚定。



  杨戬默默看着那幅隐在花厅流苏背后的山河社稷图,心中焦虑,难言难解。



  半晌,他拍拍黄天化的肩膀,笑道:“此事到此为止,今后无论如何,你都不要再要操心。——你且坐,今日师兄尚有女娲宫的佳酿,实属难得,让咱们师兄弟喝上几坛,也好好慰劳一下劳苦功高的哪吒!”



  哪吒三人见他强作笑颜,却铁了心拦着他们替他分忧,心中皆不免怆然,还是雷震子憨厚相劝:“师兄,你我曾经出生入死,不比那些有名无实的兄弟,既是历劫大事,我等各担一份,你岂不是也会松快一些,何必非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我等看了,心中岂能不懊恼。——还有,你蛊毒初愈,更要好好休养,这场大酒,还是暂时免了吧。”



  杨戬见他比自己还愁眉不展,不由朗声笑道:“这话也太看不起师兄了,我到底也修行千年,怎会被小小一局套住,来来,都坐下,咱们都干上几杯,以解近日烦忧。”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4:53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五)
那座山甚至没有名字。

不知何年何月何人,倾其所有在半山腰修建了小小一座庙宇,四四方方,矮矮趴趴。历经风雨之后,便更加残破不堪,葱葱嵘嵘的草露陌花之中,断壁残垣勾连支撑,竖着窄窄一爿庙门。

可这座破庙,却在风雨飘摇下兀自挺立不倒,倒是护佑了凤徵几多时日。

接引道人离开以后,凤徵强撑着重伤之躯,腿盘莲花,双手合十,日夜默诵他传下的那套密修心法。

他原本备受二十八道雷神回转鞭刑,又被体内元囊所累,腹脏肠胃皆是重创,左肩被自己用绝仙一剑贯穿,114根毫针虽被接引道人逼出,却深深伤及经脉,渔鼓激荡,除了腹脏,四肢百骸俱已受伤。

这样一副身躯,若非芜菁殒身前赠予丹药,又有接引道人从中搭救,凤徵恐怕已经死上好几回了。

如今休养了这几日,鞭伤剑伤等皮肉之伤已经开始愈合,经脉腹脏的重创也开始好转,他又缓缓吐纳几遍,便净身更衣,高束发冠,手执乾坤尺,款款落落出庙下山。

山径宛转的那一刻,他恍然回眸,摇摇欲坠的山门间,影影绰绰显现一个石榴长裙、璎珞丝绦的女子,她面色略微苍白,一双美目似喜似嗔,“此生不在今生度,纵有生从何处生。腾空撒手乘风去,回首人间不再来。”那个清澈温婉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太阳很大,映衬得天边云霞似锦,凉风过处,漫山遍野草木摇曳。

她曾说,凤徵,这万千山河,皆是你的道场,可我却不行,落踏浪迹,只是你的江湖。

她曾说,长路漫漫,终有一别,勿牵勿念,好生珍重。

若是当初依她所言,随她允诺终生不再出紫芝崖,若是可以遥遥相望,彼此各知安好,若是……凤徵苦笑了一下,再多的若是,都已经换不回小师姑了。

他回身敛眸,稳定心神,朝山下走去。

凤徵到达灌江口的时候,正值黄昏。

滔滔江水托着一轮似火落日,炊烟袅袅,晚风徐徐,真君府邸便隐在江口山底的林木之中。

前番送信,他曾来过,今次也算熟门熟路,凤徵直至真君洞府门前,教与童子前去通传,请杨戬前来相见。

杨戬闻听道童禀报凤徵前来,心中不免讶然,他被打成重伤,逐出截教,连同芜菁仙子殒身的消息,早已传遍三界,几乎无人不知。

令他惊讶的,不仅是凤徵能够为一女子,一人一剑杀上碧游宫,也不仅是他身在道门却因情愫所累,由三代掌教大弟子变得身无归处,更是因为他挺着重伤之身,在几日之后便寻上门来,这强大的恢复能力,让他不得不高看几分。

花厅相见,凤徵已然眉清目澈、气宇端方,杨戬悄悄放出内息试探,发现他除了脉络仍然虚弱之外,遍体之伤竟已复原大半。

凤徵拱手浅浅一礼:“真君有礼了,此番前来,是为九灵元圣之故。——前番凤徵身受重伤,只知九灵元圣筹划良久,幕后主使当有所图,你我二人,恐怕皆在局中。”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道:“凤徵有自知之明,论功法修行,你我还可较量一番,但比起策议谋划,凤徵甘拜下风,因此前来讨教。”

杨戬定定看他许久,凤徵直直迎着他的注视,毫无半点委顿瑟缩。

半晌,杨戬才淡淡开口,却是答非所问:“听说截教芜菁仙子为你殒身,此事当真?”

“真也罢,假也罢,事已既此,在下已身在局中,无从选择。”凤徵微微侧脸望向门外,那些山草之中也有葑草,或青葱或萎黄,朦朦胧胧,盈盈显现出一个清雅温软的笑脸,他不禁喃喃出口:“你不知道,若能彼此遥望,各知安好,也是累世修来的福气。”

话一出口,他立刻察觉自己的失态,忙敛衽衣衫微微颔首。

“我何曾不知,我实在是太知道了……”遥遥望向女娲宫的方向,杨戬心中不由感叹,原来千年修道竟也还是情关难过,不知是这局天地浩劫挪动了命运棋子,还是此情此因终究陷入局中,此时怕是已经分不开了。

杨戬示意凤徵落座,沉吟片刻,终是如实相告:“你重伤期间,玄苍已经犯起杀劫,不仅将落云和真武打得神魂俱散,就连巨虬狼王和石骨圣母也被削去三花,破了修行内丹。”

他暗中盯紧凤徵,见他神色未变,便继续说下去:“他杀到九曲连环洞的时候,我恰好赶到,兹事体大,他也知晓,总算是放了那九头狮子一命,这才让我查出,这棋局背后,东皇太一、太乙救苦天尊、斗姆元君皆有参与,小小一个落云,亦或犰狳,乃至九灵元圣,不过是做了替死鬼马前卒,你若有所记恨,记得找对仇人。”

凤徵也不理会他言谈间的傲气,沉声补充:“一路以来,凤徵虽然道法有限,但此番经历,西方准提、接引二圣亦在其中,我能执绝仙剑杀上碧游宫,亦或能以重伤之身还可在此与真君谈话,俱是准提道人之功。”

对于准提这位半师,他自己都弄不清是敬是恨,治伤救命点化是他,离间斩断师门之情也是他,也许正如杨戬所说,他不过是西方二圣手中棋子,为谋定中原北境驱使安排罢了。

世事几番,若无所图,何必辛苦。

杨戬心中一颤,他曾想过,却始终不能确定西方教是否也纠缠其中,如今凤徵所言,竟是印证他心中所疑,这棋盘,不知不觉间又大了几圈。

“还有一事,杨戬道听途说,未能清楚,今次请教。”他直视着凤徵,“狸姬,你当熟悉。”

想起那些痛不欲生的日日夜夜,凤徵垂下眼帘:“她与夷光勾结,将玄苍元神置于我腹中,日夜之间,自是常在缙云洞打转,只是在下后知后觉,原来我体内元囊与家师传与的混元金斗,是她们化生玄苍的不二法门。若说我对狸姬或是夷光熟悉,在下惭愧,确是不曾留心。”

此时此刻,他早已不再为那些零碎小事尴尬忌讳,款款坦言,“狸姬对玄苍情深义重,夷光似是欠她情分,不得不凑在局中,除了爱做饭、好唠叨,我对她也一无所知——对了,被通天师尊教训时,她曾口口声声借伏羲大帝撑腰,恐怕他们之间的半师之份,也情谊非轻。”

凤徵确实是实话实说,他收留夷光,不过因她多次赞扬芜菁,他不取她性命,不过因同住数日,心下不忍,他不了解狸姬,不过因狸姬不是在他腹中,就是躲于暗处。他天性淡薄,少管身外之事,那时还心有所念,除了修行和十三重天之外,等闲俗事皆不放在心上,以致零落至此,白白被人利用。

“夷光……”杨戬感到有些头疼,又来一位,还是敢口口声声叫着伏羲大神名号的上古神鸟。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5:12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六)
“夷光……”杨戬感到有些头疼,又来一位,还是敢口口声声叫着伏羲大神名号的上古神鸟。

“……”他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对凤徵说些什么,重重思虑之后,终究还是开口,“我有一种预感,不知会应验几分。玄苍吞了二十四颗定海珠里的大梵天珠,并与之元神融合,他从蟒化蛟,又从蛟成龙,细细想来,倒确实像是有人安排筹划。而你,好好的截教三代掌教大弟子,因缘际会间,乾坤尺认主,犹如天定。”

“我这厢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九头狮子却将矛头指向于我,用蚩蛊将我拉下水,意在图谋山河社稷图。你我三人,横跨妖、人、神三界,似是注定,又像预谋,卷入这场纷争,似乎只是早晚的事。”

凤徵眼神微微迷茫,随即转为清明,他不由问道:“你所谓的一局大棋,到底是何事?”

杨戬摇头叹息:“我也不知,只是那日与斗姆元君见面时,她曾说过,冥冥中,天道主宰,一场席卷天地的劫数即将到来。至于是何劫数,如何应劫,我却一概不知。”

正当此时,忽然道童前来通禀,说一代妖王玄苍前来拜会。

“……终于凑齐了。——请他进来。”杨戬双眉微蹙,正好对上凤徵晦暗不明的目光。

玄苍大步飒踏而来,见杨戬、凤徵俱在,倒是微微颔首,以示施礼。

他先转向凤徵,说道:“化生之恩,玄苍记下了,日后若有需要,必当偿还。”

说完,他又转向杨戬:“当日你从我手中救下九头狮子,我高台贵手,皆是看在你的面子,我向来恩仇皆报,日后若有所需,我亦会讨回。”

杨戬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今日到此,是报恩报怨来了?”

“当然不是。我心下有疑,特来问个清楚。”玄苍气势雄雄,朗声说道。

杨戬端坐在堂上,也不起身,只随手端茶抿了一口,道:“有话请讲。”

玄苍也不待他让座,自行入座主宾位置,冷然道:“那日你放走九头狮子,我知你是放饵捉鱼,只是这日子也不少了,鱼在何处?”

杨戬有些不喜他的狂放,只拿目光淡淡扫过,心不在焉地回答:“鱼在火云宫。”

“火云宫?”玄苍失声。他何曾不知,住在火云宫的,乃是上古大神东皇太一!

自他还是一条蛇的时候,便知“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当年他征战四方,统御洪荒万族,逐渐收服青丘狐族、龙族、九幽族、九夷族等,并称为“妖族”,并煽动十二祖巫正式向上古天庭宣战,最终引发了巫妖大战。

他又怎会不知,东皇太一乃妖族之皇、神洲天朝之主,高傲果决、霸气十足,是妖族生灵最敬畏、最景仰的不世主宰。

可因当年引发大战,后又导致巫妖两族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在巨大矛盾之下,东皇陷入沉睡,此次醒来,不止对三界,甚至对整个天地寰宇,都是一件足够震撼的大事。

“何止东皇,就连太乙救苦天尊、斗姆元君,也干涉其中。曾被你救过命的毕方鸟,它与伏羲交情匪浅,你就从来没有疑心过她吗?”杨戬一边喝着茶,一边淡淡说道,眼波之间死死盯住玄苍,观察他的反应。

玄苍半晌没有说话,似是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他在凤徵元囊中闹得欢快,却不知世间已是如此沧海桑田。

“还有一事,在下从未与人提过。”杨戬盯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知狸姬与你情深义重,但是,你究竟有没有过一刻,对她起疑?”

这下,连笃定置身事外的凤徵也忍不住抬眼看向玄苍。

除了他们二人本身,这份感情,凤徵要比别人更加清楚,仅凭狸姬冒死将玄苍元神置入他腹中,又安排夷光从中接应,闹得他痛不欲生,此二者之间便是过命的交情。

玄苍脸色一沉,愤而起身,将石桌上盘盏尽数扫落地上:“一只小狸猫,你将她与东皇、太乙并疑,岂非太过抬举了她!”

杨戬依旧淡淡品着茶:“你以为呢,就凭一只小狸猫,不仅能弄到瑶池金莲,还能承受你半颗龙胆,单单因此,我也不算抬举了她。”

玄苍头皮一阵发麻,剜胆之事甚为机密,他不仅因不想狸姬内疚而设法隐瞒与她,更担心仇家借此上门,谋算已经与他元神合体的定海珠,从而始终都是极度小心,窝在章尾山深处秘密行事。

可此等机密,千里之外的杨戬居然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凤徵冷笑一声,不禁心生感慨,茫茫三界,都想鱼肉他人,却不曾料,自己先成了那案头鱼肉,刀俎加身。感念玄苍狸姬情深义重,他心头不免凄然,草木荒芜,终是握不住了。

玄苍按捺下剧烈心跳,森然一笑:“就算她被要挟,受制于人,我拼却性命不要,也自会替她撑腰。”

这下轮到杨戬冷笑:“替她撑腰?你还真是高看了自己,只怕最后出面撑腰的,是她狸姬。”

“好个妙道真君,狸姬只有800寿命,何时得罪与你?若是凤徵为难于她,倒还有几分道理,今日你字字句句将她推上祸首,难道她要比东皇、太乙还要厉害?我日日与她睡在一起,怎会感知不到她的功力!”杨戬连连戳到玄苍心窝,这个不好相与的脾气,让他几乎跳了起来。

凤徵看看面无表情的杨戬,又看看双目喷火的玄苍,心中颇为踟蹰,当日狸姬入他腹中,将他折腾得苦不堪言,若是果真修为深厚到可以号领东皇、太乙,又何必辛辛苦苦借他元囊为玄苍化生。

杨戬终于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你也不必着恼,咱们三个,恐怕都身处一条船上,这船将漏不漏,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

他向腰间束带中取出一枚极小的金丸,扔给玄苍。

玄苍伸手接了,却不知何意。

杨戬手指并拢,做了一个捻的动作。

玄苍有样学样,将金丸一捻,金丸在他指间化成一条小小金箔,上面依稀写着“狸……麒麟……”等字眼,还未等他看清,金箔便化为灰烬,随风散落。

“我知道你未看清楚,连我也未能看得明白。”杨戬缓缓说道,“但这消息来源,却是你远远触及不到的,在下敢拿性命担保,此信真实无虞。”

从他吩咐雷震子留心九灵元圣的那天开始,他的暗线便同时启动,从头至尾,蚩虫线索都不是他最后底牌,最多只算得多留一条渠道罢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5:26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六)
“夷光……”杨戬感到有些头疼,又来一位,还是敢口口声声叫着伏羲大神名号的上古神鸟。

“……”他张口欲言,却又不知道该对凤徵说些什么,重重思虑之后,终究还是开口,“我有一种预感,不知会应验几分。玄苍吞了二十四颗定海珠里的大梵天珠,并与之元神融合,他从蟒化蛟,又从蛟成龙,细细想来,倒确实像是有人安排筹划。而你,好好的截教三代掌教大弟子,因缘际会间,乾坤尺认主,犹如天定。”

“我这厢虽然看起来风平浪静,但九头狮子却将矛头指向于我,用蚩蛊将我拉下水,意在图谋山河社稷图。你我三人,横跨妖、人、神三界,似是注定,又像预谋,卷入这场纷争,似乎只是早晚的事。”

凤徵眼神微微迷茫,随即转为清明,他不由问道:“你所谓的一局大棋,到底是何事?”

杨戬摇头叹息:“我也不知,只是那日与斗姆元君见面时,她曾说过,冥冥中,天道主宰,一场席卷天地的劫数即将到来。至于是何劫数,如何应劫,我却一概不知。”

正当此时,忽然道童前来通禀,说一代妖王玄苍前来拜会。

“……终于凑齐了。——请他进来。”杨戬双眉微蹙,正好对上凤徵晦暗不明的目光。

玄苍大步飒踏而来,见杨戬、凤徵俱在,倒是微微颔首,以示施礼。

他先转向凤徵,说道:“化生之恩,玄苍记下了,日后若有需要,必当偿还。”

说完,他又转向杨戬:“当日你从我手中救下九头狮子,我高台贵手,皆是看在你的面子,我向来恩仇皆报,日后若有所需,我亦会讨回。”

杨戬抬眸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你今日到此,是报恩报怨来了?”

“当然不是。我心下有疑,特来问个清楚。”玄苍气势雄雄,朗声说道。

杨戬端坐在堂上,也不起身,只随手端茶抿了一口,道:“有话请讲。”

玄苍也不待他让座,自行入座主宾位置,冷然道:“那日你放走九头狮子,我知你是放饵捉鱼,只是这日子也不少了,鱼在何处?”

杨戬有些不喜他的狂放,只拿目光淡淡扫过,心不在焉地回答:“鱼在火云宫。”

“火云宫?”玄苍失声。他何曾不知,住在火云宫的,乃是上古大神东皇太一!

自他还是一条蛇的时候,便知“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当年他征战四方,统御洪荒万族,逐渐收服青丘狐族、龙族、九幽族、九夷族等,并称为“妖族”,并煽动十二祖巫正式向上古天庭宣战,最终引发了巫妖大战。

他又怎会不知,东皇太一乃妖族之皇、神洲天朝之主,高傲果决、霸气十足,是妖族生灵最敬畏、最景仰的不世主宰。

可因当年引发大战,后又导致巫妖两族之间的矛盾愈演愈烈,在巨大矛盾之下,东皇陷入沉睡,此次醒来,不止对三界,甚至对整个天地寰宇,都是一件足够震撼的大事。

“何止东皇,就连太乙救苦天尊、斗姆元君,也干涉其中。曾被你救过命的毕方鸟,它与伏羲交情匪浅,你就从来没有疑心过她吗?”杨戬一边喝着茶,一边淡淡说道,眼波之间死死盯住玄苍,观察他的反应。

玄苍半晌没有说话,似是在努力消化这些信息。他在凤徵元囊中闹得欢快,却不知世间已是如此沧海桑田。

“还有一事,在下从未与人提过。”杨戬盯着他的脸,缓缓说道,“我知狸姬与你情深义重,但是,你究竟有没有过一刻,对她起疑?”

这下,连笃定置身事外的凤徵也忍不住抬眼看向玄苍。

除了他们二人本身,这份感情,凤徵要比别人更加清楚,仅凭狸姬冒死将玄苍元神置入他腹中,又安排夷光从中接应,闹得他痛不欲生,此二者之间便是过命的交情。

玄苍脸色一沉,愤而起身,将石桌上盘盏尽数扫落地上:“一只小狸猫,你将她与东皇、太乙并疑,岂非太过抬举了她!”

杨戬依旧淡淡品着茶:“你以为呢,就凭一只小狸猫,不仅能弄到瑶池金莲,还能承受你半颗龙胆,单单因此,我也不算抬举了她。”

玄苍头皮一阵发麻,剜胆之事甚为机密,他不仅因不想狸姬内疚而设法隐瞒与她,更担心仇家借此上门,谋算已经与他元神合体的定海珠,从而始终都是极度小心,窝在章尾山深处秘密行事。

可此等机密,千里之外的杨戬居然知道,这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

凤徵冷笑一声,不禁心生感慨,茫茫三界,都想鱼肉他人,却不曾料,自己先成了那案头鱼肉,刀俎加身。感念玄苍狸姬情深义重,他心头不免凄然,草木荒芜,终是握不住了。

玄苍按捺下剧烈心跳,森然一笑:“就算她被要挟,受制于人,我拼却性命不要,也自会替她撑腰。”

这下轮到杨戬冷笑:“替她撑腰?你还真是高看了自己,只怕最后出面撑腰的,是她狸姬。”

“好个妙道真君,狸姬只有800寿命,何时得罪与你?若是凤徵为难于她,倒还有几分道理,今日你字字句句将她推上祸首,难道她要比东皇、太乙还要厉害?我日日与她睡在一起,怎会感知不到她的功力!”杨戬连连戳到玄苍心窝,这个不好相与的脾气,让他几乎跳了起来。

凤徵看看面无表情的杨戬,又看看双目喷火的玄苍,心中颇为踟蹰,当日狸姬入他腹中,将他折腾得苦不堪言,若是果真修为深厚到可以号领东皇、太乙,又何必辛辛苦苦借他元囊为玄苍化生。

杨戬终于放下茶盏,微微叹了口气:“你也不必着恼,咱们三个,恐怕都身处一条船上,这船将漏不漏,能不能活下来,还是未知。”

他向腰间束带中取出一枚极小的金丸,扔给玄苍。

玄苍伸手接了,却不知何意。

杨戬手指并拢,做了一个捻的动作。

玄苍有样学样,将金丸一捻,金丸在他指间化成一条小小金箔,上面依稀写着“狸……麒麟……”等字眼,还未等他看清,金箔便化为灰烬,随风散落。

“我知道你未看清楚,连我也未能看得明白。”杨戬缓缓说道,“但这消息来源,却是你远远触及不到的,在下敢拿性命担保,此信真实无虞。”

从他吩咐雷震子留心九灵元圣的那天开始,他的暗线便同时启动,从头至尾,蚩虫线索都不是他最后底牌,最多只算得多留一条渠道罢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5:59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七)
【久违了!我回来了,请继续爱我】

梵天纪(五十七)





  玄苍用鼻子哼了一声,并未将这层层叠叠的明争暗斗放在心上。



  他拈起石桌上一枚青杏放入口中慢慢嚼着,眼神不知瞟向何方:“本尊特来讨二位一个口风,那只九头狮子,到底何时才能取了他的小命——杨戬,你既暗中有饵有线,那么那头狮子,也无甚用处了吧?”



  杨戬冷冷一笑:“留他命在,自有留下他命的道理。不过,你既十分灼心取他小命,只要不惧太乙救苦天尊之怒,这倒是与我无关。”



  “太乙救苦天尊?皆说他尊居‘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寻声赴感,救苦救难,可引渡受苦亡魂往生。可本尊命在旦夕,何曾不是他那九头狮子害的!芜菁仙子清心淡泊名传三界,说到底也是被他生生讨去性命,这位高高在上的天尊,到底所救何苦,所渡何难?空享烟火,不敬也罢!”



  杨戬与凤徵对视了一眼,二人皆微露不屑。



  道法天成、天道轮回,点点滴滴汇成因缘际会,业因业果,哪怕千百年前种下,浩浩汤汤数百载后也避不得自食承受,岂是民间所传,只要念诵天尊圣号,天尊即随声赴感,前往解救的。



  坊传诵念天尊圣号,可解忧排难,化凶为吉,功行圆满,白日升天,不过是只因果清白的修行之士,如此来讲,在座凤徵、杨戬、玄苍的因果气数,何曾清白过。



  见杨戬、凤徵皆与他略显生疏,连话都是半含半吐,自己坐在这里,也是浑身不自在,玄苍索性起身微微拱手:“既如此,本座先行去了。——我自然之道你二人贵不可言,但小狸儿功薄岁小,若是有人趁机落井下石,不论是谁,本座绝对要与之拼个你死我活,哪怕上古创世女娲伏羲,本座拼却一身骨血,也绝不再怕的!”



  杨戬淡淡抬了抬茶盏,以示送客,随口道:“那狮子三界也算有些个名声,即便是要除他,好歹为天尊留下些许薄面。”



  凤徵原就心淡话少,此刻与那狷狂乖戾的玄苍更是先有三分尴尬不堪,后有三分冷漠不和,因此便连半句话语都没有,听闻杨戬略略说明,早已在心中忖度火云宫一事了。



  说到底,在座几人,恐怕没有人比他更加怀疑狸姬,那些时日她机敏果敢如他腹中,又将玄苍的原神内丹与定海珠化为一处,再到三五不时寻得仙品极品来温养元神,这其间微末之处,唯有他心中知晓。——一只只活了800年的小狸猫,即便爱入骨髓,也无能力做到如此这般。



  更何况,机缘巧合时,他不止一次感受到,一种微妙灵动的内息在缙云洞附近出现过,连他都无法解开这股内息之中所蕴藏的能量,它总是转瞬即逝,无来处,亦无可追。



  另外还有一点,是唯有凤徵才知道的,当日玄苍化生去后,原本应在运功调息中迅速复原的腹脏,似乎落下了病根,三五不时,便会毫无缘由地痛将起来,隐痛、胀痛、绞痛、刺痛,常常短短,如同驻扎在他腹脏之间一般。



  便如此时,他与杨戬对坐多久,便忍下了多久的腹痛。



  如常神色中,杨戬竟也未曾发觉,不是招呼上酒,便是与他剖析火云宫之密。



  凤徵虽不似玄苍张狂轻佻,但亲探火云宫这事,他还是存了心念的。



  如今,他已不再是截教三代掌教弟子,西方二圣也无强行将他度入佛门之念,碧落黄泉,他就只是凤徵,一个还算通晓道术的普通人,罢了。



  既非打非杀,又不寻仇寻事,悄悄去趟火云宫,还是使得的,就算被东皇太一揪出来,也不过他一人受刑,雷刑鞭刑,剑刑蛊刑,便就随他去吧。



  初入截教修道时,凤徵遥遥拜谒过东皇太一。这位真正意义上的“圣人之下第一人”,玄黄长发翩翩垂腰,头戴鸿蒙天地冕,眉心有天道皇纹,身穿鸿蒙日月星辰袍,明明有着万万岁的道行,却是一副英俊少年形象,竟有几分将凤徵比下去的势头。



  若无此次纷乱,东皇太一在凤徵心中,几乎是个完美形象:论相貌,他是最英俊的,论战力,也是最强悍的,又是至阳之气所化,天生带有一股阳刚之气和皇者之气,高贵冷艳有气质。



  可是此时的火云宫,不知何故,总有些许似有若无的凛寒之气。



  此故置于别人身上或许不察,可凤徵重伤初愈,特别是腹脏,敏感至极,微有凛寒之气倏然而过,他的腹痛便会沉沉添重一分。



  因不愿多生事端,凤徵隐去身形,藏匿于火云宫前殿亭台水榭之畔,打起精神往内宫中探识。



  在东皇太一沉睡之时,由他灵识所幻化的四大妖皇依然警惕地蹲守在火云宫外殿周边,太一、天一、帝一、天枢,各自望向四个方向,摇头摆尾,好不警惕。



  凤徵小心遮蔽好自身,将自身体内的佛家之力悄悄分出一股,宛转曲折绕向内殿。



  谨小慎微地探识了盏茶功夫,不知何故,这缕灵识竟突然被戾气斩断,反噬排山倒海迫来,凤徵脸色一白,腹中原就发作不休的闷痛骤然剧烈起来,如同异物撕扯肠脏,他一手掩住小腹,唇边沁出殷红。



  到底是被发现了。



  太一、天一、帝一、天枢四妖皇头脸眼珠齐齐往凤徵藏身的方向转来,山石亭台流水皆回旋缠绕变幻——存于火云宫外围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启动。



  凤徵何尝不知,此阵法与混元河洛大阵、都天神煞大阵和诛仙剑阵并称为洪荒四大杀阵,乃是东皇太一从混沌钟内参详鸿蒙星辰运转规律中悟得,合天上三百六十五星辰之力,深邃无比,杀气弥漫。被它锁定的人,无论有何种神通, 也逃不脱重伤乃至就此陨落。



  开创上古天庭、统御洪荒万族,以杀止杀荡平巫妖大战后,此阵因戾气太重杀戮太深而被东皇太一密敛收起,只是不知何时,这阵法竟然寂寂无声地重现在火云宫外围,作护法守宫使用。



  由东皇太一分身所化的四大妖皇,加上周天星斗大阵守门,这火云宫,当真出现了变故。



  就在神识被斩断之前的那一刹那,凤徵已经探感到,那位端坐中殿的东皇太一,不太一样。



  他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但有别于道教修为的枯禅佛力告诉他,不对劲。



  尚不及多想,周天星斗大阵已经轰然而来,凤徵左支右绌地躲避着,毫无还手之力。



  若是从前,他或尚有力与此阵缠斗一番,可如今,身体功法皆遭重创,腹内又阵阵刀剜锥扎般绞痛层叠而起,勉力不被阵法所伤已是他的极限,再多绕下去,只怕会有性命之虞。



  “呃…”不过片刻功夫,他已汗湿发梢,一手死死掩住小腹抑制绞痛,竟有些许后悔轻视了火云宫,如此莽撞上得殿来。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6:09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五十八)
【提纲已经捋顺了,长处一口大气】

【可能会有人亖,只是可能……】

【大家想不想看杨戬在幻境中生个崽?想或者不想,都请告诉我吧】

【故事走向结局了,感觉大概会结束在70章,也有那么一点点可能是80章,我尽量抓住机会再小虐一把,想点梗的要快点了】



梵天纪(五十八)



    东皇太一,这是一个属于创世而非治世神话中的名字。



  当鸿蒙初开,清气上升为天,浊气下沉为地,天地开辟不久,由太阳星孕育而出的准圣东皇太一南征北战,统御洪荒万族并称为“妖族”,开创上古天庭,称号“东皇”,以周天星斗大阵、混元河洛大阵为看家阵法。



  帝俊陨灭后,东皇太一独自居住在若水楚东之地的火云宫。



  凤徵从未来过如此极致之地,只见天开地朗,几株仙草妖冶舒展,龙虎交错,幽鸟婉转,劲鹿老鹤,青鸾丹凤,俱向阳鸣。



  此等仙神摇绕、仙境三清之地,凤徵还是第一次见,但无论怎见气渺渺雾漫漫,其间总似夹杂着一股似有若无的凛寒之气。



  这丝神秘凛寒绝非道修法门,亦不是佛家清净,因为凤徵最先有所感应的,便是小腹中的元囊。越近山门,元囊越是冲撞痉挛得厉害。



  外殿正中,四只奇怪模样的太一、天一、帝一、天枢四妖皇正摇头摆尾,龇牙咧嘴地四下探查看护着自家法庭。



  凤徵知道那是东皇太一所设的四个分身,每一只都具有强大能量,他只能避其锋芒、隐匿气息,一点点寻找机会,意图接近主殿。



  谁知,仅他藏身外殿玉柱琼瑶之间时,腹中元囊便被那股莫名其妙的冷冽冲撞得不得安宁,不休止地缠斗,挛缩,最后绞成不足一拳大的一个血球,硬如顽石,在凤徵小腹中左突右撞地折腾。



  凤徵脸色惨白,豆粒大的冷汗不断滚落额头,他一手掩腹,咬紧牙关稳住内息,强行分出一股灵识幽幽暗暗探向主殿。



  突然,灵识好似被反噬一般弹了回来,小腹中元囊如遭重击,裂开数道伤口,滴血沁泽,那猛然剧烈起来的剜绞之痛竟不亚于当日玄苍元神内丹在他小腹中折腾。



  凤徵用后背紧紧抵住玉柱琼台,双手勒紧小腹,努力调整着被瞬间扰乱的气息。



  可是就那一瞬,四只妖皇铜铃般大的眼睛齐刷刷向他藏身处扫来,山石亭台流水皆回旋缠绕变幻——存于火云宫外围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启动。



  也是在那一瞬间,凤徵敏感探觉,那位身处火云宫,已经上千年不曾露面的东皇太一,哪里有点不太一样……



  顾不得细究,肚子里那颗元囊像是在被用刀零刮碎绞,疼得他抑制不住地蜷起身子,来回辗转,只凭一股精气神不散,左支右绌躲避阵法,没过多久,身上便多了几处伤痕。



  修道之人,皆知周天星斗大阵的威力。若是从前,他或尚可与此阵缠斗一番,只是如今他腹痛难熬,已处在极限,再多绕下去,只怕性命不保。



  可元囊迸发出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像是那团血肉正在被撕裂,束带紧箍的小腹如填满冰凌利刃般胀满翻搅,疼得凤徵用力攀紧一条岩柱,身体微微颤抖着,意识中只有小腹中被塞进一块滚烫铜铁,饱胀鼓起,剧烈疼痛。



  “嗯……”此刻他若手中有刀,恐怕刺向的不是四只分身妖皇,而是自己的小腹。那块血肉如同被细细碎碎地切剁着,疼痛随着经脉传遍四肢百骸,血水便实实在在地堵在小腹中,臌胀着,冲击着。



  太一、天一一左一右蹲守后路,帝一迎面而上,伸出巨大利爪刨向凤徵时,他已经疼得眼前昏黑,双手绞在腹中,衣袍见裂,缕缕血丝渗出。



  若非一股凌厉霸道的真气劈空阻隔,那一爪便要实实在在掏到凤徵身上,只凭那蛮力与犀利,即便不取下他的性命,也要教他开膛破肚,重伤一道。



  门口渐渐显现出一道身影,一袭青墨色长衫,束腿撒裤,云靴金丝线绕,腰间湛湛一条银色束带,乌发用锦云冠紧紧绾住,左手拎了一个球形物,沥沥滴着血浆,却丝毫没有沾染在身上,那副英姿飒沓中自有睥睨狷狂的倨傲。



  玄苍就那样出现在山门口,正是他破云斩雾凌空祭出的那道真气,让凤徵堪堪躲过巨爪,暂时保下性命无虞。



  凤徵此刻肚子疼得翻江倒海,恨不得一爪入腹将那团血肉掏出来,但他还是知道的,这劈头一击若是躲不过,今日出这火云宫便也难了。



  洞口身影一步步走近,身形也逐渐清楚起来,凤徵眼前一阵阵昏黑,却也从那股张扬和挺拔中认出,来者玄苍。



  至于他手中拎着的东西……直到他走得很近了,凤徵才略微惊讶地看到,那正是九灵元圣正相法身的头颅,赤黄色犹如乱草般的狮毛被玄苍随手捋了捋揪成一股,原本就沟沟壑壑的面孔,皱纹与惊愕将眼睛挤得更小,微凸的口鼻还挂着未干的鲜血。



  看来,这头曾经作威作福、凶猛威猛的九头狮子,曾经胆敢盯着玄苍的肚子,用天雷之劫威吓讥讽的元圣儿,到底是给化龙的玄苍练手了。



  玄苍走近,朝凤徵伸出另一只手:“本座尚欠你一命,特来还赠。”



  凤徵微微摇摇头,颌目苦笑:“趁四只妖皇还未分神过来,你赶紧走,今日你杀了这只九头狮子,他时太乙救苦天尊未必好相与,疏狂放浪的性子,你大概需得改改。”



  玄苍一声冷笑:“本座疏狂倨傲,非是自得放浪,实因千年苦修,一朝志满,他强也好,他尊也罢,总不入本座眼就是了。——区区一个周天星斗大阵,想毁去你我性命,那就放开手试试看。”



  凤徵狭长双目微露讶异:“你认得这上古大阵?”



  “你未免也太小瞧人了,本座虽为妖神,却也算得神通广大,不妨说与你,这只狮子的命,便是在东极妙严宫宫宫门内斩杀的。”玄苍握住凤徵肩膀,用力将他拉起,然后与他两背相对,“周天星斗大阵虽强,但如若此阵可以发挥全力,东皇太一也不必落四个分身杵在这里。”



  他看准阵形变换,扬手将沾满污血的狮子头朝埋在最中间的那只天枢兜头扔过去:“我不信你毫无察觉,这东皇似有不妥。”



  凤徵借力而起,一手紧按小腹,一手抽出乾坤尺,与玄苍背对背,打起精神仔细观察着不断变换的阵法:“若不是东皇有异,火云宫夹杂它法,我也不至于狼狈至此。如今借你神力,破阵求生,或可一试。”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6:24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记(五十九)
梵天纪(五十九)

言谈之间,委身躲在三只妖皇身后的天枢被狮子头正中面门,黑红色污血淋漓而下,泼了他满脸满胸。

一时间,天枢如遭腐蚀,头部用力甩齐,四爪齐蹬,发出嘶哑低沉的呜咽声。

另外三只妖皇也似遭到攻打,原本配合阵法走位有序的攻击瞬间出现些微凌乱,不再密不透风。

    凤徵看准时机,祭起沾有他喉间血的乾坤尺,绕过四只妖皇不取,直奔外殿旁侧数十根光泽剔透、玲珑闪烁的钟乳石而去。

几乎同时,玄苍左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将自身背后完全放给凤徵,指尖狠狠点向天枢的天灵盖。

不过一个猛撞,钟乳石应声化为齑粉。

随着粉末簌簌而下,玄苍那一指秉风雷之势强行攻来,夹杂着强劲内息,劈头盖脸而下。

轻微的碎裂声,天枢硕大脑袋开始分裂。

凤徵强自逆行经脉,尽力压制肚腹内绵绵不绝痉挛撕扯的疼痛,手执乾坤尺,双目盯着另外三只妖皇,紧紧贴在玄苍背后,替他将这一空门坚决守住。

待玄苍将身转向太一、天一、帝一,他才咬紧牙关再次祭起乾坤尺,这次目标转换为琅嬛雾气缭绕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白玉棋盘。

乾坤尺飞至棋盘上方,却忽地顿住去势,盘旋于半空嗡嗡震动。

那频率,似乎与他腹中元囊同步共振,浑搅浑闹个不停,简直要把他肚腹肠脏都扯烂绞碎一般。凤徵疼得一手掐在腰间,踉跄着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此时如若让他自选,他宁可舍弃一身雄浑功法,也不愿留置这团血肉在小腹腔中。

当初玄苍化生,那疼痛的确要强过今次,然而那时知道所受之苦有所尽绝,似乎心中存有希望还可压制几分,可如今这种无端剧痛,似是惊涛拍岸,一浪接着一浪,漫无边际。

疼痛每剧烈一分,他原本挺直的腰身便委顿一分,不多时,他便一手撑在膝上,似是再也无力站稳。

玄苍浑然不顾,目光透过三只凶相毕露的妖皇,只死死盯住那只天枢。

那只天枢在重击之下,硕大脑袋咯咯作响裂成两半,四蹄也刨腾得愈来愈绵软,眼瞅着行将倒下,可就在一阵雾霭流淌过后,那白生生、肉感十足的腔子里,咔嚓咔嚓,又钻生出一个脑袋,比之前更大更具凶相,先前那个碎裂的脑袋就那样耷拉在两边,皮腐骨朽,却垂而不掉。

应着四大妖皇不断变换队形,周天星斗大阵金芒大盛,迅速转绕起来。

凤徵眉目一抬,长睫沾着汗珠,墨色深瞳变得狠厉凌人。

他轻伸舌尖,将溢出唇边的血浆舔舐而去,左右手掐住腰腹,手指缠住束在腰间的缎带,两厢同时施力,将腰身紧紧绷住,借靠外力压制腹痛,虽然作用有限,但也勉强可供他再撑一阵子。

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已到强弩以末,也要银牙咬碎撑到最后一刻。

玄苍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随手拔下发冠上的簪子,双掌相击拍飞,直冲天枢新生出的头颅百会。

簪入脑中,轰轰隆隆声如石崩地裂。

四只妖皇似是同时被重创头部,摇摆着嘶吼起来。

这二人虽从未深交,此刻却显现出异常融洽的默契,一人杀妖,一人破阵,互为依傍,虚虚实实之间,攻守兼备分明。

凤徵单手制住乾坤尺,尺尖照准棋盘上一粒黑曜棋子斜飞而落,打碎棋子并深深插入棋盘中。

二人不暇多待,齐齐联手,簪起尺飞,合力攻向阵眼——天枢棋盘。

这一次,可谓地动山摇,血浆迸裂,四只妖皇同时化为一滩浓水,殿内缀珠攒玉轰然成粉。

整个前殿剧烈晃动,流云雾霭也如同有了实体,流散倾泻。一炷香之前还流光溢彩的火云宫前殿,此刻化成石塌树倒、清流改道的烂摊子。

那道似有若无的灵异之气,也随着万丈阳光普照而渐渐消失殆尽。

凤徵捂住肚子,慢慢透过气来。

玄苍似是心中有事,并不多看,只背对他说了句:“欠你的命,本座还了。他日若再相见,是以兵戎还是以援手,就看命运造化了。”

    凤徵略一沉吟,想起杨戬对狸姬的疑心,不知话该从何说起,只浅浅点了点头。

当日狸姬可是真真切切地在他腹中待了数日,当时疼得厉害,凤徵并未多想,此番杨戬循线起脉,细琢磨起来,倒像疑虑点点。

其一,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寻上了自己,知晓了连芜菁都不曾知道的元囊一事,且颇通功法,将玄苍原神内丹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于他小腹之内;

其二,一连数日寻功觅法守护内丹,他腹痛连连,竟不知是异物入腹;

其三,温养内丹的这段时日,她上天入地寻来的灵草仙株,非是像个只800年寿命的小狸妖所能做到的;

其四,就是狸姬与夷光,像是有着坚不可破的情谊,若只推脱说玄苍狸姬对夷光有救命之恩,未免过于牵强,一开始,他只把夷光当做一只懒怠修行的上古神鸟,但随后而看,这只上古神鸟又像不得不替狸姬做事,紫芝崖上,它受制于通天教主,竟喊出上古大神之冠——伏羲氏的尊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一蟒一狸挟制的修行短浅之辈。

这其中的桩桩件件,到底有多少秘而不宣,有多少不为人知,还需仔细掂量。

只是此刻,他真的没了力气再去分辨思量,腹中绞痛虽缓下来,但还是一阵阵磋磨着他的肚肠,他干脆就此席地而坐,缓缓躺在了裂满碎石的地面上。

漫天云霞在空中婉转流动,聚起来,又散开去,惹得阳光忽而刺目耀眼,忽而暗淡温柔。

凤徵躺了许久,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此番玄苍赶到火云宫,究竟意欲何为?总不是感应到他命在旦夕,特特前来报恩的吧?

还拎着九灵元圣那颗老狮子头,从东极妙严宫直奔而来……

杨戬曾道,玄苍因大梵天珠而走蛟化龙,他因身怀山河社稷图而被下蚩蛊,而自己,好好的截教三代掌教弟子收服乾坤尺,却再无皈依法门,他们跨越妖、人、神三界,似是注定,又像预谋,这桩桩件件,似乎只是早晚的事。

“咱们三个,恐怕都身处一条船上。”杨戬声犹在耳畔,凤徵却忽然觉得,这船,当真是同一艘吗?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6:39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记(五十九)
梵天纪(五十九)

言谈之间,委身躲在三只妖皇身后的天枢被狮子头正中面门,黑红色污血淋漓而下,泼了他满脸满胸。

一时间,天枢如遭腐蚀,头部用力甩齐,四爪齐蹬,发出嘶哑低沉的呜咽声。

另外三只妖皇也似遭到攻打,原本配合阵法走位有序的攻击瞬间出现些微凌乱,不再密不透风。

    凤徵看准时机,祭起沾有他喉间血的乾坤尺,绕过四只妖皇不取,直奔外殿旁侧数十根光泽剔透、玲珑闪烁的钟乳石而去。

几乎同时,玄苍左手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将自身背后完全放给凤徵,指尖狠狠点向天枢的天灵盖。

不过一个猛撞,钟乳石应声化为齑粉。

随着粉末簌簌而下,玄苍那一指秉风雷之势强行攻来,夹杂着强劲内息,劈头盖脸而下。

轻微的碎裂声,天枢硕大脑袋开始分裂。

凤徵强自逆行经脉,尽力压制肚腹内绵绵不绝痉挛撕扯的疼痛,手执乾坤尺,双目盯着另外三只妖皇,紧紧贴在玄苍背后,替他将这一空门坚决守住。

待玄苍将身转向太一、天一、帝一,他才咬紧牙关再次祭起乾坤尺,这次目标转换为琅嬛雾气缭绕处,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白玉棋盘。

乾坤尺飞至棋盘上方,却忽地顿住去势,盘旋于半空嗡嗡震动。

那频率,似乎与他腹中元囊同步共振,浑搅浑闹个不停,简直要把他肚腹肠脏都扯烂绞碎一般。凤徵疼得一手掐在腰间,踉跄着已经有些站立不稳,此时如若让他自选,他宁可舍弃一身雄浑功法,也不愿留置这团血肉在小腹腔中。

当初玄苍化生,那疼痛的确要强过今次,然而那时知道所受之苦有所尽绝,似乎心中存有希望还可压制几分,可如今这种无端剧痛,似是惊涛拍岸,一浪接着一浪,漫无边际。

疼痛每剧烈一分,他原本挺直的腰身便委顿一分,不多时,他便一手撑在膝上,似是再也无力站稳。

玄苍浑然不顾,目光透过三只凶相毕露的妖皇,只死死盯住那只天枢。

那只天枢在重击之下,硕大脑袋咯咯作响裂成两半,四蹄也刨腾得愈来愈绵软,眼瞅着行将倒下,可就在一阵雾霭流淌过后,那白生生、肉感十足的腔子里,咔嚓咔嚓,又钻生出一个脑袋,比之前更大更具凶相,先前那个碎裂的脑袋就那样耷拉在两边,皮腐骨朽,却垂而不掉。

应着四大妖皇不断变换队形,周天星斗大阵金芒大盛,迅速转绕起来。

凤徵眉目一抬,长睫沾着汗珠,墨色深瞳变得狠厉凌人。

他轻伸舌尖,将溢出唇边的血浆舔舐而去,左右手掐住腰腹,手指缠住束在腰间的缎带,两厢同时施力,将腰身紧紧绷住,借靠外力压制腹痛,虽然作用有限,但也勉强可供他再撑一阵子。

这个节骨眼上,就算已到强弩以末,也要银牙咬碎撑到最后一刻。

玄苍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随手拔下发冠上的簪子,双掌相击拍飞,直冲天枢新生出的头颅百会。

簪入脑中,轰轰隆隆声如石崩地裂。

四只妖皇似是同时被重创头部,摇摆着嘶吼起来。

这二人虽从未深交,此刻却显现出异常融洽的默契,一人杀妖,一人破阵,互为依傍,虚虚实实之间,攻守兼备分明。

凤徵单手制住乾坤尺,尺尖照准棋盘上一粒黑曜棋子斜飞而落,打碎棋子并深深插入棋盘中。

二人不暇多待,齐齐联手,簪起尺飞,合力攻向阵眼——天枢棋盘。

这一次,可谓地动山摇,血浆迸裂,四只妖皇同时化为一滩浓水,殿内缀珠攒玉轰然成粉。

整个前殿剧烈晃动,流云雾霭也如同有了实体,流散倾泻。一炷香之前还流光溢彩的火云宫前殿,此刻化成石塌树倒、清流改道的烂摊子。

那道似有若无的灵异之气,也随着万丈阳光普照而渐渐消失殆尽。

凤徵捂住肚子,慢慢透过气来。

玄苍似是心中有事,并不多看,只背对他说了句:“欠你的命,本座还了。他日若再相见,是以兵戎还是以援手,就看命运造化了。”

    凤徵略一沉吟,想起杨戬对狸姬的疑心,不知话该从何说起,只浅浅点了点头。

当日狸姬可是真真切切地在他腹中待了数日,当时疼得厉害,凤徵并未多想,此番杨戬循线起脉,细琢磨起来,倒像疑虑点点。

其一,她在极短的时间内便寻上了自己,知晓了连芜菁都不曾知道的元囊一事,且颇通功法,将玄苍原神内丹神不知鬼不觉地置于他小腹之内;

其二,一连数日寻功觅法守护内丹,他腹痛连连,竟不知是异物入腹;

其三,温养内丹的这段时日,她上天入地寻来的灵草仙株,非是像个只800年寿命的小狸妖所能做到的;

其四,就是狸姬与夷光,像是有着坚不可破的情谊,若只推脱说玄苍狸姬对夷光有救命之恩,未免过于牵强,一开始,他只把夷光当做一只懒怠修行的上古神鸟,但随后而看,这只上古神鸟又像不得不替狸姬做事,紫芝崖上,它受制于通天教主,竟喊出上古大神之冠——伏羲氏的尊名,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被一蟒一狸挟制的修行短浅之辈。

这其中的桩桩件件,到底有多少秘而不宣,有多少不为人知,还需仔细掂量。

只是此刻,他真的没了力气再去分辨思量,腹中绞痛虽缓下来,但还是一阵阵磋磨着他的肚肠,他干脆就此席地而坐,缓缓躺在了裂满碎石的地面上。

漫天云霞在空中婉转流动,聚起来,又散开去,惹得阳光忽而刺目耀眼,忽而暗淡温柔。

凤徵躺了许久,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此番玄苍赶到火云宫,究竟意欲何为?总不是感应到他命在旦夕,特特前来报恩的吧?

还拎着九灵元圣那颗老狮子头,从东极妙严宫直奔而来……

杨戬曾道,玄苍因大梵天珠而走蛟化龙,他因身怀山河社稷图而被下蚩蛊,而自己,好好的截教三代掌教弟子收服乾坤尺,却再无皈依法门,他们跨越妖、人、神三界,似是注定,又像预谋,这桩桩件件,似乎只是早晚的事。

“咱们三个,恐怕都身处一条船上。”杨戬声犹在耳畔,凤徵却忽然觉得,这船,当真是同一艘吗?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7:43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
【来吧,一起毁灭吧】

 梵天纪(六十)



  一炷香之前还流光溢彩的火云宫前殿,此刻化成石塌树倒、清流改道的烂摊子。



  凤徵捂住肚子,慢慢透过气来。先前种种,在他脑海中浮现又闪过,桩桩件件交织在一起,似迷雾、如幻象,亦真亦假,竟无从研判推断。



  杨戬的声音反反复复在耳畔响起:“咱们三个,恐怕都身处一条船上。”



  真的是一条船吗?



  莫名之间,他突然想起准提道人化身白胡长者端坐在缙云洞山路上,与他酒壶同饮时说过的话:“世间修行,求的是有为法、如是观,却不知其间,无情有性,才是佛性等故。如观水波,静如何,澜如何,皆是水罢了。”



  皆是水……置身山巅,望着周身流云雾霭,妙曼翩然中变幻着模样,拥绕于峦石磐岭之间,凤徵刹那间灵台清明:不对!



  阳光透过云雾,在层层叠叠的水汽上折射出数道金光,宛如颗颗凌空飞射的棋子,斑驳叠于地面。



  山叠嶂,水蜿蜒,山水之间气脉相通,光入其间,灿如星斗。



   脑海中如炸裂一般,小腹中剧痛又起,如绞碎肉,凤徵蓦地一头冷汗:“玄苍,回来!”



  仓促之间,骤然祭起的乾坤尺被一束光华牢牢牵制,不上不下地横亘在半空哼鸣作响。



   玄苍颀长修立的身影在山头出现,锦云冠略显凌乱,脚步微微踉跄。



  “果然不愧是东皇太一!你我合力而击,却不过是驱动了阵眼而已。”他烈烈笑着,皓齿之上点点血迹。



  他又勉强往前走了几步,身形不受控制地晃了晃,腰腿一软,终于单膝跪在地上。



  几滴血,顺着他的唇角滑过,滴落地上,又迅速被大地吞噬干净。



  玄苍一手掐紧腰腹,抬眉冷然一笑,肃杀狠厉之气充斥全身:“这位寰极御宇的妖皇,今日怕是想留下你我作伴了。”



  他手掌所覆之下,那处银色束带所裹的地方,正撕扯搅拧着纠缠不休。



  骨节泛白的双手撑在地上,膝盖生生将地块压出浅浅土坑,他咬紧牙关想站起来,这周天星斗大阵还待他二人去破,可是小腹中一阵一阵炸裂开的疼痛让他浑身使不上力气,眼看着阵气从周遭涌起裹挟而上。



  “嗯……”又是一阵血肉焦糊的疼痛从小腹升起,撕心裂肺地刨扯着腹内脏器。



  抬望天,光转漏移,驱使着山川水脉轮转,灵偃姣服,陈竽浩倡,山水画照,以儌神降。



  那九头狮子的话重新现于耳畔:“玄苍,本尊若没记错,你离化蛟,还差一次雷劫吧……”雷劫,雷劫,九死一生飞身成龙,他却万万没有想到,这层天劫竟是躲不过去,一层一层,在他小腹中挟雷裹电劈了下来。



  疼,五脏俱碎一般地疼,他意识逐渐模糊,感觉整个身体遭受不住这般剧痛,斜斜倒在地上,不停辗转翻滚,腹中柔软血肉,被一道道雷击电劈,剧痛一再放大,充斥到四肢百骸。



  可在凤徵看来,玄苍只是双手撑着,脱力般单膝跪地,额上的汗珠混着嘴角溢出的血沫滚过下颌,滴落土壤,又被土壤吞噬殆尽。



  转眼再看乾坤尺,仍然被那束光缚住,左右上下不得,只急得嗡嗡震颤。



  功脉法门所在,乾坤尺似是与元囊相互感应,那尺越是震动,他小腹之中越是绞痛。那尺倨傲于世,何时何日被牵缚至此,愈是被禁锢,愈是冲撞震荡个不停。



  那种疼,水波涟漪般在他小腹中漾开,那种疼痛好像再也止不住了,围绕着肚脐四周,搅动、臌胀、纠缠、撕裂,终于,他那一向淡定湛然的神色里多了几分不耐和焦躁,唇边的猩红也越积越多。



  他知道,再如此损耗下去,他和玄苍都是死路一条,白白喂给这山峦当点心充饥。



  心头一急,一口心头血喷在半天际,虚空微微晃动了一下,如同眼前飘散着一条条无始无根的白练,沾染了他的血气,微不可见地虚晃了一下,光耀斑落的棋子,也跟着微微一动,乾坤尺似是被剪断牵系,咣当掉在地上。



  凤徵凌空一跃而起,足尖轻点乾坤尺,借力又是腾空三丈,云遮雾罩的山头全然展现在眼前。



  山势配了流水,连绵起伏合着曲水流觞,缠缠绕绕,竟然以地为局,形成了四个阴爻紧紧包裹着两个阳爻,俨然一个坎卦。《道经》所云,坎卦阳为阴困,凶险有余,生机不足。



  只是……



  在腹痛的昏昏沉沉中,凤徵忽然意识到,东皇太一为阳足金乌,命主火,可这星斗大阵,怎会以水驱动,反落得阳受阴制,以坎卦吸命而续呢?



  还未参透其中玄奥,他腹中一阵撕扯绞痛,连带着脏器也痉挛抽搐起来。



  一脚失了力气,便是连人带尺一同摔在地上。



  流云翻涌,光影掠过,金斑移动,似下一刻便要耀射到他身上。



  甚至有那么一刻,凤徵心头闪过一丝绝望。坎卦相困,生机无望。也许凤徵玄苍殒命于此,也是宿缘,什么定海珠、乾坤尺,什么天地浩劫,都不是他们操心得起的事了。



  疼,真的好疼啊……他双手环住小腹,深深勒了进去,为什么快死了,还要这么疼呢?



  他疼得抬不起头,也看不见玄苍此刻是何模样,估摸着应该好不过自己,也在承受着最后的煎熬吧。



  恍惚之间,一条银枪劈空而降,将眼前蒸腾着雾气般的山头凿成两节,银枪枪头所钉处,断水倒流,溪绝河干。



  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凤徵倒挑乾坤尺,尺端狠狠划过手腕,温热的血浆急涌而出,随他手臂扬起,直喷溅在银枪点落处。



  再看玄苍,雷劫重重叠叠击在腹中脏器,此刻几乎已是面无血色,可他也未错过这一时机狠辣一笑,一口心头血同时落雨般沃灌流水干涸处,几缕殷红染红桴壤。



   桴壤,原来这水脉之下所掩盖的,是这种土壤。



  《道经》有注,息壤,坌土也,掘之益多,因此主生。而桴壤,色黑褐,吞血识,以沃而养,因此主死。



  这漫山遍野的桴壤,才是真正的周天星斗大阵所落之处。



  这把凭空而来的三尖两刃刀,不偏不倚掐准了阵法命脉,山崩水断,再飞身望去,坎卦妖妖娆娆变成了三阳爻和三阴爻互补互撑的震卦。



  震卦象征着雷声、震动、机变、挑战和力量。震卦,又叫雷卦。



  所以那道到最后也没躲过的天劫,会悉数作用在玄苍身上。



  此刻,玄苍腹中恐怕已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疼痛狠狠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可他还是用尽全身力气腾空跃起,双目湛湛,森然冷笑,眼眸中的狠戾卷着狷狂,一派杀气腾腾。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记(六十一)
【我好像把雷劫写重了,没关系不重要,大修时再改正】

【如果没有虐,你们还会看吗……】

 梵天纪(六十一)

  凡所修仙者,皆需渡三灾八劫,方可净洗自身,超脱躯体,成果证道。

  当年,阐教造化如此之深、修行如此之厚,十二金仙也在三霄娘娘设下的九曲黄河阵中被削去顶上三花,失了千年道行。直到万仙阵之战结束后,众仙虽灾厄劫满,却也被元始天尊遣回各自洞府,“候子牙封过神,从新再修身命,方是真仙”。

如玄苍者,千百年来,唯此一者,旷古绝今。没有人会料到,他在元神化生之后,还是没有躲过这三灾八劫中最难过的一关:雷劫。

更不会有人想到,这雷劫会长驱直入,生生劈在他腹中最柔嫩的脏器之上。雷火电光滚滚而来,自神阙穴入六腑,经过下丹田掠烧五脏,痕痕道道,皆裂血肉、削腹脏。

因此,已经拥有不死之躯的玄苍,此刻被困在周天星斗大阵中,生生受着这般腹痛,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一点,是那以力证道的妖皇东皇太一也不曾算得到的,只堪说造化一场,命劫无常。

然而玄苍毕竟是玄苍,亘古以来第一个自功法精华的元囊中肉身化生的妖王。此刻,玄苍腹中恐怕已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疼痛狠狠撕扯着他每一根神经,可这疼痛更加激发了他的杀气。

只见他双目灼灼,森然冷笑,腾空跃起,狠戾卷着狷狂,双掌催动落魂钟,直撞得山巅石崩地裂。

受到外力的攻击,周天星斗大阵也骤然祭起杀招,太阳、太阴互相配合,三垣发力,整个山巅飞沙走石、激流汹涌,雾霭云岚见金光闪闪,随意扫过便是一个火洞。

凤徵也开启了不要命的打法,顾不上元囊绞动作怪,单手用力束紧腰间丝绦,另一手执乾坤尺,专挑三叉两刃戟指向的地方攻去。

刹那之间,天昏地暗、晨昏移位,山随崩裂逐塌陷,水向流势渐去了,金光本还错落有致顺转有序,到后来,渐也失去法门,光斑灰秃暗淡。

随着三尖两刃戟划过,落魂钟与乾坤尺齐齐砸入山峦巅峰处唯一那点光亮,倏然之间,所有河水溪流像是被吸食吞没入桴壤,四周尘土腾起,黑暗降临,湮没绵延层峦。

极细微的碎裂声响起,落魂钟轰然坠落,周遭显现出一道道似有若无的裂痕。

同时,乾坤尺围绕光斑转了几圈,极度不甘心,却又似力量耗尽一般,跌在地上。

最惨当属三尖两刃戟,整个戟牙没入土地,杆断尖裂。作为杨戬的日常兵刃,这戟从未有一日一时如此灰头土脸过,甚至能否再恢复,还是个问题。

三件至宝皆损,周天星斗大阵才堪堪停止下来。

玄苍再也撑不住,滚落在地,双手绞在腰腹之间,身体不住痉挛翻覆,待要抬头,却又气竭力尽地垂了下去,随着身体颤抖,呼吸也变得杂乱无章。

天雷劈由密集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归于止歇,可玄苍腹中早已伤痕累累,拖到如今,已不只是伤患处剧痛入心入肺,那股来势汹汹,势要将他折磨到生不如死的痛楚燃烧在他整个肠脏之间,手掌之下,皮肉已经被他抓出道道血痕,横亘在线条分明的腹肌之间,汗水一层层渗出,又汇集灼烧着皮破肉损的伤口,里面外面,皆是溃破烧燎的刺痛。

他一双眼睛已经褪去猩红,只是空朦没有焦点地望向天空,那种黑,不是摒弃一切将天地万物拉上幕帘一样的黑,而是影影幢幢,走马灯一样不停交织变换,却又无路如何也看不清楚地黑暗。

凤徵也已经支持不住,以尺撑地,汗如雨下。

他垂头披发,恍惚之间,似乎又看到了那绯色衣衫袅娜翩纤的身影,重新抬眸,那烟笼雾罩的黑暗又吞噬掉了一切,不管绯色身影,还是银光烁烁乾坤尺,也包括断枝残体的三叉两刃戟,渐渐都晕染开来,最终到什么都模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见。

静立云端,杨戬默默叹了口气。

这一仗,他算不得隔岸观火,三尖两刃戟一出手,不论胜负,都是将自己置于东皇太一的对立面。

按照他素来的脾性,这等闲事烦事他是从不主动招惹的,然而这次却算作例外,也许,他心里已经默认,我不入棋局,棋局却已将我算入其中。

他伫立良久,一手捂上心口,那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闷痛,显然已经被震出内伤。

东皇太一一局周天星斗大阵,要合他三者之力,三件法器皆受损伤,甚至还要拼却性命方才险胜,这局大棋的开端,明明就不在对等的局面上。

是何时,求生成为他们证道不一,却归途相同的三者的统一目标了?

天劫,就是东皇归来?

“事有不对。”不知何时,凤徵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来到杨戬身边,他的乾坤尺受损最轻,甚至可以算得毫发无伤,所以他所受反噬也是最轻,此刻尚有余力思考说话。

玄苍可就没这么好运,腹中一场雷劫让五脏六腑奇经八脉伤上加伤,落魂钟损耗最重,已经出现明显裂痕,他躯体所受反噬也属最重,此刻早已连翻覆的力气都已耗尽,然而他向来强横,站立不得,便盘膝坐于二者旁侧,腰背仍然挺得笔直。

此刻的腹痛,并不亚于当年他以身撞山强行剖腹之时,然而生死经历一场,他耐性更胜从前,竟硬是咬住牙关咽下呻吟,合目暗中调息。

杨戬暗忖片刻,方才出言:“何处不对?”

“东皇太一。”玄苍不曾开目,只闭着眼睛,低声喘息着,“他不该……如此力薄。”

三者当中,凤徵修仙,杨戬为神,只有玄苍是妖,妖王再强,也要臣服于妖皇的。彼年昔日,玄苍不是没有在东皇太一座下低过头。

如此力薄?

杨戬与凤徵四目对视,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讶异,而凤徵眼中,还有一丝心思被印证的笃定。

“昔日巫妖大战,妖皇庇佑众妖而大灭巫族,不久之后便陷入沉睡,此次复醒,战力只剩下一半。”玄苍勉力支撑着身体,缓缓说,“没错,一半。”

他勉强抬头,瞟了凤徵一眼,强自笑道:“你当我拎着九头狮子的脑袋前来,是为献祭?或是为了救你?”

“都不是……”他喃喃着,“我在东极妙严宫看了九头狮子的头颅,太乙救苦天尊却仍‘闭关’不出,要么是想肃清与东皇的关系,要么,就是时辰未到。”

“我来,只是想试一下,这时辰,到底到了没到。”玄苍狞然一笑,嘴角又溢出鲜血,他却似是未觉,“总不能只让他们算计你我,而你我,白白被人算计。”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8:24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二)
 梵天纪(六十二)

【如果没有虐了你们还会看吗】

  周天斗转大阵已去,昆析山已经恢复正常的样子、



  时已薄暮,仿若镶了金边的云霞迤铺展在山肩,林木苍翠,溪流淙淙,果真是个修心向道的好地方。



  凤徵、玄苍、杨戬并无心情赏景,不是眼神空洞不知心作何想,就是四目相对一片茫然。



  他们三个都不傻子,事情的每一次转变,局势的每一招动荡,他们皆有感应。只是这局排布实在太大,大到他们各自心里都有千头万绪,却偏就抽不出一根丝线,来剥开这枚茧子。



  合他三者之力,才去了东皇太一山门下的一个法阵,在看自己,不是伤痕累累,就是狼狈不堪。



  这局棋,当真是毫无胜算。



  三者正在忖度间,忽见西北处混天绫卷起漫天霞光,风雷二翅携风雷黄金棍呼啸而来,火龙镖破空划过一条白练,毒遁龙桩借着风势迎面劈空,哪吒携起头,带领雷震子、黄天化、金吒遥遥赶来,还未落地便皆祭出看家兵器,大有围攻火云宫之势。



  杨戬眉心微微一蹙,连忙上前制止:“哪吒,你不好好在天庭当值,竟然带着雷震子、天化、金吒,青天白日的就杀上火云宫,当真是不要命了?你当真以为,天庭的法度治不了你?”



  “大哥,你都被困在周天星斗大阵里了,我等还不赶紧出手,当真是要我等眼看着你去死?什么天庭法度,什么天地浩,都去他娘的,咱们兄弟齐心合力同生共死才是真的。”哪吒满不在乎,直看到山宁水静,方才略略平息下来,收了混天绫绕于臂上,火尖枪却仍牢牢握在手中,直指火云宫门。



  看到他们三个虽然狼狈,到底不曾伤了性命,雷震子他们几个也相继收了兵刃。



  眼见杨戬身边站了一帮人,而凤徵以尺撑地勉强支持,伤得最重的玄苍只得盘膝跌坐地上,硬拗着不让自己倒下去,树丛里猛然窜出一直金背大狸花猫,一溜烟跑到玄脚边横卧,背上猫根根炸起,发出凶狠的呜呜声。



  杨戬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黄天化问道:“你们怎么知道我身在火云宫?”



  哪吒毛躁、雷震子老实、金吒清心喜静,唯天化灵动活泛。



  黄天化看了一眼趺坐的玄苍,正色回道:“那蜃龙杀上东极妙严宫,当众砍了九头狮子的脑袋,太乙救苦天尊正在闭关,合整个东极妙严宫之力,竟无道童敢与之抗衡,强行留人更是不可能了。”



  他缓了口气,继续说:“说来也是缘法,九头狮子被砍了不久,太乙救苦天尊便出关了。他见那坐骑只剩了个污血淋漓的身子,不仅没有降下法谕捉拿蜃龙,而是命人将九头狮子的残驱挂在妙严宫外,日日鞭笞三百次。罚他道心不稳,狂妄自大、背离师门,不识天地造化,合该如此下场。”



  别人听了,或许没有什么。



  可这话在杨戬等人听了,俱是后背细汗渗出:太乙救苦天尊看似不惜拿坐骑之命来撇清关系,只怕是这其中关系更深。



  “成百上千年里,能赶上天去行凶的,唯此一家,别无分号。如今天庭已是一片大乱,众神仙各自暗议,说什么的都有。我等本想去与大哥通个气,却不曾想半道遇见啸天,生拉活拽将我们引向火云宫,我和哪吒还以为你出事了,便又叫上雷震子和金吒。”



  杨戬听罢,缓缓摇摇头:“荒唐,啸天引路,你们就不管不顾,慌慌张张前来?这是火云宫,是昔日妖皇的道场!”



  顿了顿,缓了一下语气,杨戬又道:“我已说过,此事天塌地陷也好,乾坤再造也罢,你们几个,都不要在纠缠此事了,你们既尊我为兄,喊一声大哥,我便要护你们周全,现下,便是天重陷、地重裂,也有我杨戬去拼命,你等,莫要再惹事!”



  此话说得冷厉严苛,可字字句句,都是他对兄弟们的拳拳深情。



  说罢,杨戬收好三尖两刃戟,悄悄按住心口,驾云腾起,往灌江口去了。



  哪吒、雷震子、黄天化与金吒他们,并非不知道这位师兄的脾性,凡事只求一个“我心”,亦正亦邪,护短又强硬,即便自己就快搭上命了,也不愿兄弟们损伤分毫。



  愈是如此,愈是情深义重!



  他们四人相视微微一笑,彼此更加坚定了心中所想。



  见杨戬已去,他们也收起兵器,各归各位。



  狸姬见在场者愈来愈少,便幻化回人身,小心翼翼地扶起玄苍,泪水在翦水秋瞳中晃了又晃,最终被她硬憋了回去:“你怎么弄成这幅样子?此地离章尾山甚远,我扶你回去?”



  玄苍也不在意还有凤徵在旁,一手捞过狸姬,惨白的脸上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态:“你扶我?用走的,还是用爬的?”



  狸姬一怔,显然她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修行日短,实在急了,便是现出原形开跑。



  玄苍眼底渐渐扶起一抹柔情,他撑着狸姬的肩膀站起来,然后缓缓地,缓缓地,双臂逐渐用力,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汗湿的衣服带着潮湿咸气沾了狸姬一身,她脸色一变:“你伤得这样厉害?”



  “连落魂钟都裂了,你说呢。”玄苍懒懒地冷笑,忽然他双臂更加一紧:“抱好了,咱们回。”说完,便是一个凌空踏云,完全不像一个刚在雷劫中保住性命,踏破周天星斗大阵,被反噬到站都站不起来的重伤者。



  当然,那步凌空踏云,也是玄苍最后一点力气。



  手刃了九头狮子,躺在自己的洞府之中,身边还有那只玲珑解语的狸姬,玄苍忽然对什么天地浩劫没了半分兴趣,这狗屁劳什子浩劫,关他鸟事,若是杀不到自己地盘,便任他去了,若是欺上他的洞府,那便就是神挡杀人、佛挡杀佛便了。



  何苦草灰蛇线,互为棋子,一步一琢磨想得脑袋疼。



  狸姬知他这次伤重,特意挑了天地精华的珍稀药草,制成药膳端到他面前,还配着四五种小菜,供他挑选,至于酒,十日之内她已替他做主,想都不用再想了。



  于是,玄苍每日里就是吃吃睡睡,再不然就是缠着狸姬揉搓狎昵。



  那日午后日光昏沉,刚刚运动完的二人大汗淋漓地躺在曲水边,只用草叶覆了身,片刻之前的欢愉恍若仍在,狸姬不安分的小抓字还在玄苍胸膛上划来划去。



  玄苍迎着太阳,微微眯起眼睛,一手拖着狸姬的后腰,一手枕在脑下,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突然,他问了一句:“狸姬,你到底是谁?”



  他说得很快,快到连他自己都没听清楚。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狸,你,到底是谁?”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8:40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三)
【不虐的剧情都没有人气……】

梵天纪(六十三)



  那日午后日光昏沉,玄苍和狸姬大汗淋漓地躺在曲水边,只用草叶覆了身,片刻之前的欢愉恍若仍在,狸姬不安分的小爪子还在玄苍胸膛上划来划去。



  玄苍迎着太阳,微微眯起眼睛,一手拖着狸姬的后腰,一手枕在脑下,很久很久没有说话。



  突然,他飞快地问了一句:“狸姬,你到底是谁?”



  他说得很含糊,含糊到连他自己都没听清楚。



  于是他又问了一遍:“狸姬,你,到底是谁?”



  他清晰地感觉到掌下的身体迅速绷紧、颤抖,那张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的玲珑娇俏面庞瞬间惨白。



  可那都是一瞬间的事,她迅速恢复如常。



  以至于玄苍都得好好回头想想,狸姬转瞬即逝的仓惶,到底有没有发生过。



  阳光开始刺眼,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今天天庭大乱,只因为我在东极妙严宫砍了九头狮子的头颅。你是不是很快活?”他的手仍然不安分,但语气冰冷,没有任何温度。



  “你怎么可以冲到东极妙严宫砍人?那是太乙救苦天尊的地盘,你当真不要命了?”狸姬急了,“你不要仗着自己已经是蜃龙之躯,光这三十三重天上,就有27条原因各不相同却都是肉身飞升的龙,玄苍,你要小心!”



  玄苍嗤地一笑:“这才到哪,我与凤徵、杨戬,练手挑了东皇太一看家护院的周天星斗大阵。”



  他没有提腹中刚刚经历,此刻仍让他翻搅剧痛的雷劫,却也毫不避讳地告诉狸姬:“合我三者之力,才堪堪破了那个像是会吃人的大阵,而且,我们并未讨得彩头,伤得伤、反噬得反噬,就连兵器也都损耗七八,只有凤徵的乾坤尺还好些。”



  他淡淡说着,似乎口中所讲的不是生死万险,也不是血雨腥风,而是一件极为寻常的事,比如明天要去买哪一家的果子,回来蒸好了用果肉做羹肴,汤汁就跟小麦在一起发酵。房子上的稻也该加了,趁最近天气好多砍两担柴预备过冬……



  他说着说着,渐渐眼皮沉重,酣然睡了过去。



  狸姬侧卧在他身旁,已经忍耐很久的眼泪终于像断线珠子般滚落,她将声音全都压抑在喉咙里,用极细极轻的声音说着:“狸姬就是狸姬,赌你拿到定海珠的是我,真心真意爱上你的人,也是我……”



  玄苍眼皮动了动,左手抬起搭在额上,遮挡阳光,稍微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着。



  可此刻的杨戬,却是断然睡不着的。



  从昆析山火云宫回来,他先是狠狠恐吓,又认真讲解了半天局势,终于连哄带劝把哪吒等人哄上天去,并叮嘱黄天化雷震子,若东极妙严宫有异动,一定尽快来报。



  最后,人去室空,只剩他自己坐在偏殿一间花厅。



  杨戬见周遭无人,便探手试了试椅座下被挡住的一个暗格——空的,没有金丸。



  他心里一阵烦乱。



  眼见着狸姬与东皇太一、太乙救苦天尊关系匪浅,可各个人物线交织下来,使整个疑团更加铺所迷离,完全寻不到头绪来拆解。



  万物无序,序便从自身寻起。这是杨戬的原则。



  仔细回想,他是因犰狳入腹种下蚩蛊而被拉入这盘大棋的,先不谈犰狳的上家是落云是九头狮子,往下寻,想用解蛊之法与他谈生意的,则是斗姆元君。要知道,她可是居周天列宿之首,为北极紫气之尊,八万四千群星恶煞供她驱使调配。



  这位从截教弟子中走出来的圣姑,当真是个人物。



  这个人物居然就那样趁人之危,想用蚩珠来换取江山社稷图。



  所以,如果暗夜里的那些魑魅看中的,要么是杨戬本人,要么是江山社稷图。



  想到这,杨戬冷哼一声,亦正亦邪的脾性中,邪的一份又冒出来:“就算他们求的是江山社稷图吧!”



  他原本打算直上元辰宫再会斗姆元君,却不曾想在昆析山被绊住了脚。



  尽管面上不形于色,但他内心还是震撼的,到底是妖皇出手,那雄浑绵延的内息灵气,即便只存在一半的战力,也把他们三个搞得个个豁出命去,甚至差点做了桴壤的口粮。



  思虑半晌,杨戬理了理衣服,正了头冠,欲二上元辰宫,当面会会已然两名身份是敌非友的斗姆元君。



  这位元君,修炼过千载万载,道法高深玄妙,却素来不喜排场,好好一个元辰宫,不仅几乎见不到使女,而且璎珞华盖,锦绣宝气也是一概全无,入得眼来的,是只素素的石桌石椅,木器铜气。



  斗姆元君见杨戬不宣而至,倒是有几分高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来拜我?——童儿,去把山坳里新熟的玲珑果端些过来,还有我素日用的茶,也一并端来。”



  一个平时极为严肃的女神,居然在笑,而且大有要走上前靠过来贴脸开的势头。



  杨戬本能地低头看地面,暗中急速往后退了几步。



  斗姆元君看在眼里,也不在意:“瞧你的样子,蚩蛊可是好了?”



  “弟子谢过元君记挂,早已好了。”杨戬总不抬头,站得离他不远不近。



  斗姆元君像是在想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她托着腮,斜望着外面纷纷攘攘的花瓣,半晌,噗嗤一笑:“你为阐教,我为截教,到底也算有三分缘分,我只告诉你,那是上古大神蚩尤保命用的——有时候,事情并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的。”



  “正因为是非简单,杨戬特来请教。”杨戬不卑不亢,心里已经把当前的局势和手中所有的线索又捋了一遍。



  斗姆元君觉得好笑,围着他转了个半圈,最后眉毛一扬:“你想知道什么?”



  杨戬昂然抬头,直视斗姆元君:“我想知道,天地浩劫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斗姆元君也毫不畏惧地与他对视:“这是你请教求问的态度吗?”



  杨戬依旧冷冷地:“即便你不说,最后我也能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说罢,转身欲走。



  “我有说过不告诉你吗?”斗姆元君拈起桌上一枚玲珑果,轻轻置入口中。

  

  杨戬已经快要迈出宫门的脚步停住,人却没有回头。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你问的,我回答你。那我问的,你也要回答我。”斗姆元君走到他身边,示意他稍安勿躁。



  杨戬猜不透她唱的哪一出,干脆折回来在宾位坐下来,等着看葫芦里到底藏着什么药。



  斗姆元君理了理思绪,说道:“你想问,到底是谁催生了天地浩劫,此次浩劫,所图为何。还有,把你拉下水,是何深意,对不对。”



  杨戬点了一下头,算是默认。



  “好,我也不妨坦言相告,幕后之人,你已经猜到了,所图何事,不过就是江山、全力,说白了就是一个欲字。”她端起茶盏浅浅喝了一口,润润嗓子,沉默片刻,接着说道:“至于你,我可以这么说,他们既图你人,又图你图。——灌江口清源妙道真君给他们当长枪驱使,这不是谁都能有这种霸气的。至于山河社稷图,我只能告诉你,它很有用,有用到一个人没有是非,但长日丹丹揣着这幅宝图,便会有无数是非缠身。——所以,是宝,也是孽。”



  杨戬迅速消化完她说的这些,突然有种感觉,她好像全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得。



  斗姆元君也不计较,只是突然探过头来问:“你问过了,我答了,是不是应该轮到我了?”



  杨戬眉间微微一皱:“你是想问,山河社稷图在哪里?”



  斗姆元君一脸不屑:“这图再好,便就是四海八荒全天下天地人三界的至宝,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杨戬略有些疑惑了,既然连山河社稷图都不取,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8:57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四)
梵天纪(真正的六十四章来了)

【搞了个乌龙,上一章发重复了,还是小伙伴们提醒才发现。临近年底,病毒猖獗,大家爱惜身体】

【喜欢看杨戬被虐的准备好小板凳,这也是结束前为数不多的虐了】

  斗姆元君也不计较,只是突然探过头来问:“你问过了,我答了,是不是应该轮到我了?”



  杨戬眉间微微一皱:“你是想问,山河社稷图在哪里?”



  斗姆元君一脸不屑:“这图再好,便就是四海八荒全天下天地人三界的至宝,对我而言,也不过是一张纸而已。”



  杨戬略有些疑惑了,眉目微抬,——既然连山河社稷图都不取,她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斗姆元君也不着急,对着桌上的果子认认真真吃起来,吃相十分文雅,一连五六个,纤指破新果,果皮留在石桌边,果肉送进口中,果汁却没淋漓沾湿了她的玉手十指。



  她就这样,在杨戬的沉默里吃了一会,半晌之后才以素绢擦拭着手指,边擦边问:“杨戬,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当真是模样生得俊朗,又有这么多年的修行,这通身的气派,在人神仙三界中,当可算是独一份。”



  杨戬闻言大怒,一张清隽面孔微微泛红,这下意识的泛红又让他更加恼羞成怒。



  但毕竟要顾忌这是斗姆元君的道场,她素日常行仁慈,救拔众苦,今时因一时失言便被打上家门,传出去谁的脸上也不好看。



  杨戬手拎三叉两刃戟,横眉一竖,戟尖对着地面,但走势却直奔斗姆元君而去。



  元君视而不见,只追了一句:“你问的,我都答了,我问你的,怎就这般答我?”



  “斗姆元君,我念你在教中,你是师姑,在三界,你是去苦得乐的圣母元君,在下一再相让,你却不知要要紧紧脸皮,在下看来,你比那蚩虫,还要腌臜上几分!”



  说完,他提着刚修好不久的三尖两刃戟,大步飒踏离宫而去。



  “喂!”斗姆元君隔着窗子喊住他,“我早就不想跟他们那些人纠缠在一起了,无论如何,以后你的敌人中,不会有斗姆元君。——去取山河社稷图看看吧,他们如此紧张这张图,说不定,秘密就在这张图里……”



  杨戬已经走出很远了,斗姆元君的声音遥遥传来,很轻很细,却十分清晰:“取山河社稷图看看吧,说不定秘密就在这张图里。”



  他连脚步都没停,因为他怕自己顿住脚步,一个转身,三尖两刃戟就已脱手而去直扑斗姆元君。



  千百年了,从在玉虚山学道,身是阐教三代掌门弟子,要稳中、要得体、要勤奋,后来封了神,他那强横高傲的性子,硬是弄了个常住灌江口、听调不听宣。



  这么多年了,他面对的,只有兄弟和敌人,生得好不好看?能当必杀技吗?他根本没想过。



  “你啊……”斗姆元君看他强行压制着怒气,大步而去,说不清心中是何滋味。



  他今天穿的月白衫,银盔甲,腰束黄巾,一副常服打扮,真个就愈发想象了。



  上次意外见到杨戬时,斗姆元君想起一个人,一个至少消失了一千年的一个。那人像是闲云野鹤,从未拜倒在哪门哪派之下,但内息雄浑,功法天成。



  不需要谁先开口,他们两个常常装作“巧遇”“刚好”,后面慢慢不掩饰了,就两三个时辰,三五个时辰,七八个时辰这样的待在一起。



  后来,斗姆元君想起那次十二巫妖中的蓐收叛反,带着一些人丁稀少、道业却不低的散巫一直打到了昆仑脚下,正是那次大战,蚩蛊才重现人间。



  那时,她还法力微末,想回到紫芝崖寻求庇佑,可四面全被巫妖的人截断。



  那个人走了出去。



  她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早已做好了认命自绝的打算,没想到他很快就回来了,浑身都沾着血,黑的红的,浑身都是伤,新的旧的。



  他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运功把自己的内丹逼入斗姆元君的身体。



  一千年的时间好快啊,快得她有时候都会忘了他的模样,直到那天在东仓山第一次见了杨戬,那个在梦里夜夜模糊的脸庞一下子清晰了。



  像,真是太像了。



  斗姆元君怔怔站在原地,远远望着。其实山路上已经没有什么了,无非是野树杂草、伴着写锦鸡雀鸟。



  可她就那样远远眺望着,就像可以穿过这千年光阴,回到她和那个人初相识的日子,把那些无忧无虑,那些卿卿我我在经历一遍。



  道心清净,可这心就像莲子,端庄雅致,佛性道骨,可掰碎了揉开了看,还是有一小段莲心梗在哪里,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地苦着。



  她不想再这样纠缠下去,正如杨戬所说的,不过是给人当枪使。不是为了如此相像的杨戬与那个人,也不为归来之日自己位排何处,其实这一切在一千年前就已经无所谓了。



  她什么都没拿,就连护身法宝都没带,就那样坦坦然出了元辰宫大门,踏云而起,随云而去。



  原来,无当师姐的选择,是这般快活。



  杨戬回到灌江口,遣退众童子,并命人紧闭山门,他倒要看看,这幅日日与他相伴的山河社稷图,到底有什么蹊跷。



  托在掌心的山河社稷图,不过巴掌大,可如果拿起来,迎风一抖,那图见风便长,最后严严实实贴满了杨戬圜室的一整面墙。



  看这架势,这间圜室倒是还委屈了山河社稷图,若把他贴在灌江口后山,怕是不是连整个山头都给包了。



  杨戬静静看着这幅画,从边边角角,到核心图案,从山缠水绕,到渡船樵夫,他一丝都不放过地仔细看着,同时低声念动口诀,画中隐隐约约开始弥散出雾气,一不小心,扑了杨戬眼睛。



  杨戬抬臂微微一档,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进到画中。



  那画原就画得栩栩如生,如今进到画里,以为不过亭台楼阁,千里江山,没想到,这图中人间风物一样不缺,就连酒肆茶寮里的百姓,田里劳作的庄稼人,点灯苦读的学生,都是样样不缺。



  杨戬突然意识到,这幅画里一定记录了什么,寻迹跟踪,或许能够弄明白事情的真相,最起码,也是个组成部分。



  正在章尾山调理内息的玄苍心中升起些许异样感,一种说不清楚的情绪瞬间让他脾气坏了起来。



  果然,门口有人扣了扣铜环,请求面禀。



  玄苍随意披了件外衫,让那个小妖进来。谁知他一开口,便是三个要人命的消息:其一,斗姆元君弃宫而去,云游四海;其二,杨戬不见了,就消失在他的灌江口;其三,太乙救苦天尊,悄摸摸地,潜进了火云宫!



  玄苍感到一阵头疼,人这种生物,都喜欢这么玩吗?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9:14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记(六十五)
【最近超级想写武侠】

【最近超级想开新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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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天纪(六十五)

经过真正的雷劫之难,玄苍虽未搭上性命,但腹内也已重伤,因此,一连几日,他都在章尾山闭关运功调息。

直到有暗线山妖来报,斗姆元君弃宫而去,云游四海;杨戬失踪,灌江口似有重兵层层守卫;太乙救苦天尊悄摸摸地,潜进了火云宫!

玄苍感到一阵头疼,人类这种生物,都喜欢这么玩吗?

清算起来,这笔账合该还是算到女娲娘娘头上。可他也不过蜃龙一只,距离找女娲算账还有一段距离,他只能选择让暗线继续密切关注,最好能贴到几个关键人物的身上听他们说些什么看他们干些什么。

在石门关闭的那一霎那,玄苍突然冒出一句:“凤徵现在何处,所为何事?”他清晰地记得,那日共破周天星斗大阵,凤徵虽然有乾坤尺的庇佑遭受反噬最轻,但连动刑、伤患、反噬,恐怕他如今也不好过。

山妖小眼睛圆溜溜地迅速扫过玄苍面庞,见他的表情是毫无表情,才战战兢兢回禀,凤徵身在一座还没有名字的山上,寄身于一座门窗都摇摇欲坠的一爿破庙中,长日打坐,不见喜怒。

玄苍虽未见过芜菁,却听人讲起过那个世所罕见的女子。

除却化生成龙的这段时间,百年来他始终与狸姬相处一处,同寝同宿,由己及人,这只平日里高傲得根本低不下头的蜃龙倒也默默片刻,最后万千思虑化作一声长叹:“唉……”

杨戬身入山河社稷图后,只见图中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建筑、交通、车船制造、商业、饮食、医药、服饰、民俗一一铺展绵延,有了纷繁扰攘的人间,便也有四海八荒、山川迤逦,大泽和合、珍禽异兽。

他也不急躁,信马由缰飒踏而行,忽有感念袭上心头,他便顺着那股意念,弃了通阔大道,慢慢转向山林间走去。

随性而去,走走停停,周围店铺幌儿、茶摊田舍渐渐稀少,耳鼠、狡、鹿蜀、人鱼、独窬相对多了起来。

杨戬走得累了,随便坐在一块巨石旁纳凉休憩,心中不由感慨:“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天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这世间,从混沌至清,不仅有创世神,也有治世神,从“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到女娲取土造人、治世补天,再到伏羲、蚩尤、炎黄二帝、帝俊东皇、祝融刑天……

累世万万年的造化繁衍,才生出这样一个世界,万事万物,道法循环。

    突然,他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那是强悍到可以毁天灭地、催动周天的盛大力量。

不由地,他下意识追了上去。

他看到一个身段昳丽的女子正在山林间赤脚奔跑,那股强盛的力量就在那女子前面。

“伏羲……”他心头浮现出这个名字,难道女子正在追赶的,就是上古大神伏羲吗?位于三皇之首,如今早已归于沉寂的伏羲?

杨戬还未想清楚,但见周身石林急速略过,呼吸也沉重急促起来。

那女子还在奔跑,不知为何,他竟能纤毫必现地感受到她的感受,同步到她所闻所见所感。那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杨戬从来没有经历过,仿佛他就是那个正在奔跑的女子,皮肉骨相都“穿”进了她的躯壳中。

这种萌发于最原始的莽山荒林之间的奔跑实在是消耗体力,整场封神大战下来也没喘过粗气的杨戬已经渐渐觉得呼吸困难,嗓子喉头都迸发出一种闷甜,像熟透了的杏子堵在那里。

这次,他不是看到,而是靠自己的四肢百骸感受到,女子纵身一跃,化为一只羊头,狼蹄、圆顶,身有五彩,高一丈四尺的金光麒麟,四蹄刨地,几乎就要腾空而起。

伏羲似是有所感应,陶埙琴瑟音律悠扬而起,只见一只巨型大鸟腾空而起,其状如鹤,赤文青质而白喙,唯一一足破空抓来,如银钩般的爪甲生生切断道路,就连周遭空气也都阻了一阻,生出涟漪般的震荡。

毕方鸟!

杨戬硬生生被阻,四蹄再刨再抓,也无法撕裂前面那道气流,而另一端,伏羲乘车御风而动,早已飘然远去。

在杨戬的感受中,他心里一阵悲哀凄鸣,那股无以言表的失落由悲切逐渐转化为愤懑。

他缓缓蜷身在幽径山道上留下的那片车辙印中,近乎贪婪地吸嗅着泥土里湿润微凉的味道,那是伏羲引捕兽、创八卦而疲惫滴下的汗水,洇湿了来时的尘埃。

他感觉到自己正静静地趴卧在那巨大的辙印中,用皮肤抚贴那潮湿的土壤,任凭浑身上下沾满泥泞的咸湿。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那湿坑里待了多久,直到山林间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小雨又慢慢变大,最终成瓢泼之势,最终,他从泥坑里缓缓站起,借雨水冲刷着那一身五彩锦毛,最后拉拉耷耷下山去了。

  杨戬几乎没有思考的时间,刚刚下到半山腰,便是一股怪风袭来,霎时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狂风吼啸不止,他只能随着怪风旋转、摔打跌宕,等到最后一切风平浪静了,他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深褐色的砂石土壤之间。

这深褐色向四周绵绵延延,不知铺叠出去多远,且周遭一片寂静,是那种仿佛听识被关闭一般的寂静,生不出一丁点声音。

没有风,没有水,没有烧火,也没有行者,只是有一片垂败幽冥的死寂。

然而,适应了周遭一切之后,杨戬竟然在这股死寂中,隐约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力量极不稳定,飘飘摇摇,时断时续。

不是伏羲,伏羲的力量至阳至刚,且灼烈无比,而这股力量,时而阴柔,时而罡正,时而软弱,时而邪魅。

饶是见识过许多,杨戬还是没能猜透与他一起被困在这方天地间的,还有谁。

他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整理着冠服衣带,抖落衣襟间细细碎碎的砂砾。

手划过腰腹时,他才感觉到不对劲,束带箍圈之下,小腹已经鼓鼓囊囊,时不时传来一下下似有似无的挛动。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六)
梵天纪(六十六)



【都排排坐坐好,下一章老杨要生了】



【小群开门营业了,小企鹅816208368,随机掉落群福利哦,都来坐,都来耍】



  饶是见识过许多,杨戬还是没能猜透与他一起被困在这方天地间的,到底是谁。



  他站起身来,一边活动着四肢,一边整理着冠服衣带,抖落衣襟间细细碎碎的砂砾。



  手划过腰腹时,他才感觉到不对劲,束带箍匝之下,小腹已经鼓鼓囊囊,时不时传来一下下似有似无的挛动。



  那种感觉很奇怪,明明是自己的肉身,可偏偏幻化感觉到四肢曲化成蹄,一身的五彩锦毛,对,就是那种皮肉骨相都“穿”进了那只母麒麟的躯壳中。



  这麒麟不知修行了多少年,灵识已开,灵窍已通,六识有所感,天地有神通。



  此次合该有此一缘,但却始终追不上伏羲,那点匍匐在创世大神脚下听差的小心愿也彻底破灭。万万年来,能见伏羲一面者不过寥寥之数,此时擦肩而过,却不知下一个万万年还有此机缘否。



      

  杨戬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只母麒麟的沮丧、失落,甚至油然而生的一种愤恨,但却无法探觉到她为何要在伏羲留下的沾有他汗水的辙印中撒泼打滚。



  周遭静如无生无存,他南北向走了很远,周遭却是一模一样,竟像是根本没动。深褐色的砂石土壤随着那股极不稳定的力量时而飞沙走石,时而静水无澜。



  实在走得累了,他随意捡了块巨石,坐下休息。



  小腹之中愈发鼓囊坠胀,一阵比一阵难受。杨戬感觉得到,那种胀痛与蚩蛊作怪完全不同,但寻找缘由却是毫无所得,也只能打打坐,靠内息勉强压制。



  他盘膝而坐,额顶百会与丹田气息流转之间,忽然一个故事浮现脑海,那是一个关于上古的故事。



  伏羲即太昊,又名黄熊氏,上古传说中人类的始祖,相传为风姓,燧人氏之子。在传说中,有个上古部母系氏族部落,名为华胥国,拥有一位女性首领华胥氏,相传,华胥氏在雷泽涉足天神巨大足印,天人交感,因此受孕,遂生下大神伏羲。



  而现在……他突然明白了,那只母麒麟为何要趴卧在车辙中,让尽量多的皮肤伏贴沾着伏羲汗水的土壤。也许她活了上万年,知道的实在太多,又或许她也只是一试,并不曾想,这一卧一沾,便会真的如上古传说一般,交互受孕。



  这种感觉,对杨戬来说,委实是一种太陌生的感受,先是小腹撕裂一般发胀,然后伴随着阵阵闷痛,腹中像是有活物一般在乱踢乱动,再到后来,便是像有东西硬生生往下钻,血肉摩擦地挤开五脏六腑,拼命膨胀、绞动,几欲破腹而出。



   到天色将暮,杨戬已经感觉到小腹高高隆起,鼓胀着钻心般疼痛,即便只是感受,也真实地填满他腹腔,令他再也维系不了打坐的姿势,呼吸越来越急促,下意识地往后仰着头,颈间青筋暴起。



  他是经历过蚩蛊作乱的人,那时腹中剧痛,丝丝缕缕入心入肺,也曾折腾得他坐卧不宁,汗湿重衫。



  但现在这种痛,与那时完全不同。它如海浪一般汹涌而起,未等一浪过去,下一波疼痛又翻腾起来,在他腹中不休不止地顶着闹着。



  这里的星空一片璀璨闪耀,可杨戬却已经顾不上欣赏星月微茫,他疼得蜷缩在地上,捂着肚腹辗转不休,衣衫也被抓得乱七八糟,束腰也撕扯成了寸缕。凌乱呼吸带走了最后一丝水汽,他已经口干舌燥,但蔓延千里的褐色土石包裹了整片地区,别说溪流河道,便是连一点水坑都不曾有。



  月上中天,更加强烈的疼痛在他小腹中四散开来,他死死捂住肚腹,又时不时用手撑住腰腹,拼命咬紧牙关,把即将冲口而出的痛呼都压抑在喉间,只剩下急促而大口的呼吸。



  浑圆小腹扣在身前,随着呼吸疼得越来越厉害,起伏之间渐渐收缩凝结成一团,磋磨着内脏,坠痛不止。



  此刻,比起腹痛,强烈的耻辱感让杨戬更加难以自持,他紧紧闭上眼睛,用力咬住下唇,一手托着腰腹,一手使劲揉着,双膝不受控制地分开。



  不……不要……他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他在感受,感受那只母麒麟所有的痛觉,可实际上,他早就衣衫不整,平坦紧致的小腹也被他自己抓得横竖都是血印,腹中活物生生往下坠着,挤开一切阻拦。



  即便只是感觉,他也熬到再也忍受不了,骨头缝隙像是被刀片活剐着,腹脏肠胃被揪成一团,不住揉搓,小腹中翻江倒海,那种憋胀坠痛,胜过之前他所有受过的伤。



  “嗯……呃啊……”杨戬疼得呼吸都乱了节奏,一时闭气用力,一时又大口大口喘息。



  疼痛好像没有终点,只会越来越紧迫,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剧烈。



天边渐渐透出初阳的光辉,橘红、灿烂,却毫无温度。



  杨戬已经疼得在地上不住翻覆,手边被他随意抓起抵御疼痛的石块也在瞬间碎成齑粉,在他衣衫下摆沾染出一片褐色。



  褐色?!



  他好像片刻灵台清明——这是寂壤!



  在传说中,大禹治水,分列九州,天下五壤并存,供人神妖休养生息。其中,息壤主生,可自身生长膨胀,桴壤色黑,吞血识,以沃而养,因此主死。此外,还有寂壤、青壤、硝壤,五色土各司其职,互掌生死。据说,当年女娲补天时,便是由五色土炼成五色神石,以此修补倾塌的天幕。



  寂壤,大概是人神妖最少有人见过的土壤,因为它自诞生,便处在归墟,从不越出半寸。



  不止人怕归墟,神仙妖魔更怕。因为人死了不过堕入轮回,神魔死了不过灰飞烟灭,而如若到了归墟,便是漫无边际、浩瀚无垠的孤寂。



  在这里,无生无死,无长无灭,时间于此是为静止,在这里,万物始于混沌,归于混沌。



  杨戬一直以为,归墟只是一个象征,象征着终结,没想到,在这里竟然还有生物存在,甚至,还有他分辨不清的力量存在。



  联想到昆析山最后呈现出的震卦,象征着机变、挑战和力量。也许,那股时隐时现的力量,就是破除归墟所困的法门所在?



  杨戬咬牙只冷静了片刻,便又被腹中疼痛折腾得辗转翻滚起来,在这种坠痛的折磨下,他根本没有力气也没有精神去思考,该怎样追寻这股力量,并利用它脱离归墟束缚。



  他脑海中只剩下一个字,疼,要命的疼。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49:59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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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足足足疼了一夜,直疼得天昏地暗,意识恍恍惚惚之时,即便是杨戬,也有承受不住的时候。他双手捧着小腹,疼得不断蜷曲翻覆,又按又揉,一阵剧痛袭来,他着实忍不住,竟将小腹直直撞向地面,以皮破肉损的伤痛来抵御腹脏中坠胀难忍的挛痛。

  到最后,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半蜷缩着躺在地上,连挣扎都已挣扎不动,只有似是隆起的肚腹还在不断鼓捣耸动。



  这种感受,让他分不清到底是真是幻,在他的意识中,浑身早已一片冰凉,衣衫透湿过不知几轮,手下的小腹一阵铁过一阵,像是止不住痉挛,硬生生强直收缩着,挤压得五脏六腑都失了位置,只是那凌厉坠痛无法遏制,车轮般碾压着他的身躯。



  初阳渐渐升起,带着氤氲的水汽抚摸着大地万物,可是这块奇异的土地如同被尘封千年万载,始终染不上半点生气,日光的有与无似乎只是光影变换,并无一丝丝温度。



  杨戬已经意识模糊,有那么一时片刻,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唯有疼痛就如跗骨之蛆,不休不止地纠缠着他。小腹中乱刀滚腹般剧痛撕扯着那里的每一寸皮肉,愈发像要将他扯破扯碎,红褐粘稠的血丝从他唇角点滴溢出,又顺着下颌跟随汗水一同滚落。



  直到那一刻,周遭如风云突变,一股豪膨胀壮阔如浩如长空,海天、石岩、砂砾,雄浑魂气充沛绵延不绝。



  那是生命脱离母体所带来的最原始的开骨剧痛,也是生命诞生于世所产生的最原始的酣畅淋漓。



  就是在那一刻,这万古混沌似是被强行打开一道缺口,随着这滚滚神力,疼痛迅速剥离杨戬的身体,一切迅速恢复到最原始的澄明透彻。



  化腐朽为神奇一般的重生,在生命最初降临世间的模样。



  身下的寂壤如潮水般,以他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蔓延固化,再而成石,又迅速风化碎裂。



  带着一丝最本真的好奇,杨戬坐起来,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他可以感知到,那股力量源自正北方向一个并看不到的虚点,排山倒海汹涌而来。



  可这股力量来自空虚,似又消失在空虚,跟随他的懵懂、初识,一起禁锢在空气当中。他可以坐、可以动,却无法使出功法,像一种达成契约的绑定,他与这股力量的源泉,深深契合在一起。



  当意识回归,他终于想起一个名字。



  那是曾经让三界五行,四海八荒震颤迤动的名字:东皇太一。



  世人传说,昔日巫妖大战,妖皇太一庇佑众妖而大灭巫族,不久之后便陷入沉睡,只是这沉睡,任谁也找不到他的归处,人们谁也不肯、也无法求证他是死是活,于是世间只传他如上古大神伏羲一般,在沉睡中度过万载千年。



  谁知道,他竟然身陷在这归墟之中,全无脱身之法。



  而这样的隐匿,竟连在封神大战中祭出过山河社稷图的阐教也不曾认得。



  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骤然之间,杨戬只觉周遭如影攒动,时光飞逝竟如有了实体一般,飞沙掠石,催生更迭、变换。



  他能感觉到光阴刮在皮肤上,如风起掠过,那丝丝缕缕的痛感。



  然而亘古不变的,便是那力量神秘而来,又消逝无踪。



  直到杨戬能动、能起,能运用内息功法,他想追随东皇太一的力量寻去,却似乎始终与那个虚点保持着一定距离,无法靠近,亦无法走远。



  绑定、传输,杨戬渐渐意识到,这似乎是一种契约,挟带着东皇太一一半的能量,而这副躯体,似乎并不能在经年累月中积攒属于自己的功力,只如暂时的容器一般,替东皇太一过滤、暂存。



  杨戬合目片刻,豁然睁开天眼神目,刹那金光穿天透地,见万物、看众生。



  他终于脱离开幻觉如梦的视线,以围观者的身份透察着这片死寂般的归墟。



  石间缝隙里,那只羊头、狼蹄、圆顶,高一丈四尺的五彩麒麟,竟变得黯淡无光,隐隐约约流露出一股死气,而身边那只瘦小、羸弱,却从眼睛里透出奇异瞳光的狸猫,一直或刨或卧,没有丝毫安静。



  那股力量源源不断进入它的躯体,又仿佛被寂壤吸收般随即逝去。它却没有丝毫懈怠,抓住一切机会贪婪地吸收着罅隙里那一点点残渣冷炙,如同拾荒者,拼命抓住那一点点残存的希望。



  原来,当年五彩麒麟沾伏羲汗水湿身,孕育诞下的并非神兽,而只是一只普通的,与母体一样被禁锢在归墟的狸猫。



  可这狸猫到底是伏羲之后,竟能承受住东皇太一传递而来的强大力量,并在母体自我损耗中得以苟延残喘,并渐生渐长,奇迹般存活至此。



  累世万万年的造化繁衍,才生出这样一个世界,万事万物,道法循环。



  所以在这不生不灭的归墟,也有着自己的因缘造化,有着际遇与终结。



  天道轮回,这张一线生机的上上签,竟然被此只毫无存在感的狸猫抽中,缔约、逃离、求生,并裹挟着东皇太一一半的神力,脱离归墟。



  丛林簇簇,万水千山,再现身时,它便在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滋养烛龙又供其成化的章尾山。缘分使然,那落魂钟遗落世间后,玄苍倚仗其吸收天地精华,日夜修炼,狸猫凭借东皇太一之力护身,不仅不似周遭山精野怪般被玄苍炼化,竟还从中获得点滴精气,修成一名迤逦婀娜的少女。



  然后,便是丽水畔的倾世一见,再然后,便是一个脱胎于此的惊天密局。



  当杨戬收回神目,周遭形变幻化,他不费丝毫气力,竟从山河社稷图中脱身而出,重新立在灌江口山门圜室之内的图画之前。



  山河社稷图重新缩回巴掌大小,静静悬浮于半空中,门外,风动、木香、流水潺潺,静谧安然。



  杨戬仍旧月白衫,银盔甲,腰束黄巾,一身风流倜傥。



  只是山河社稷图中的种种,与金丸上“狸……麒麟……”几个重要字眼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终于让他心头浮现出一个答案。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50:1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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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速度慢,但我有在努力!后面的虐可能会少了,故事最终要走向结局的,对不对?】



  当杨戬收回神目,周遭形变幻化,他竟然不费丝毫气力,便从山河社稷图中脱身而出,重新立在灌江口山门圜室之内。



  山河社稷图重新缩回巴掌大小,静静悬浮于半空之中,刚刚的一切似是从未发生。杨戬依旧月白衫,银盔甲,腰束黄巾,目光灼灼,清朗丰俊,一身风流倜傥。



  窗外日影西斜,风动、木香、流水汩汩,沾着灌江口山势特有的温润苍葱。

 

  只是山河社稷图中的种种,与金丸上“狸……麒麟……”几个重要字眼严丝合缝地契合在一起,将悬于他心头疑影重重的答案镂刻得真实不虚。



  好一个狸姬,好一个修为不足千年的狸猫,竟然凭一己之力,将阐截两教,甚至整个三界八荒耍得团团转。玄苍死里逃生,凤徵逐出师门,芜菁身殒,就连太乙救苦天尊、斗姆元君这样的人物也被拉下水,即便如今只有东皇太一一半的战力,对于这三界而言,也可毁天灭地。



  杨戬劈手收画,眉眼之间隐现肃煞怒色,内息流转之间催动衣角轻轻荡起,唇角却是一抹冷笑:“就凭你狸姬,哪怕再搭上玄苍,也休想掀起滔天大浪,更遑论什么天地浩劫。——就凭你,也配?!”



  叹罢,束袖一甩,踏云而起,直奔章尾山。



  谁知未行多远,半空一道金光忽明忽暗,一个身影单膝长跪,胸口、衣襟、靴下,被殷红斑斑点点染出一簇一簇,黑发披散,遮住了半个脸颊。



  杨戬心头一跳,三尖两刃戟微微一挑,借势将他搀起:“凤徵……”



  他与凤徵同为第三代掌教弟子,虽有阐截之别,但比起修为功法,彼此到也可比肩一试,即便凤徵因玄苍化生而伤痕累累,等闲之人也难伤他,能让他战至脱力,难道真的是东皇太一醒来?



  “真君,十二巫祖……集体宣战……”凤徵一手攀住三尖两刃戟,摇摇晃晃起身,艰难吐息着说道,“计蒙、英招、饕餮、青牛,都,杀上来了。”



  话音刚落,凤徵身后升起一片耀眼夺目烈烈血色,从北漫漫压上来,嘶声低吼响彻寰宇,巨大身影遮天蔽日,一只如鹤样的大鸟腾开双翼领阵前来,赤文青质而白喙,一足踏焰,真炎冉冉,只是愈临至前,啼声愈发悲凉。



  “唔……”凤徵单手掩腹,闷出一口血来,内里的绞痛越来越剧烈,那团血肉好似生生在被利刃磋磨,划出一道又一道伤口,又在伤口处揪紧、撕扯,热血一点点在腹腔蔓延,他甚至能感觉到血液渐渐涌出的滚烫。



  “夷光,当日凤徵何等待你,你居然如此不知好歹,悖逆乱行,不怕天道昭昭,罚你性命?”杨戬一片道心推向汪洋,唯余愠色满面,疾言呵斥道。



  “……”毕方鸟长嘶一声,震得四周山峦微动,“为什么不走?离开!”她虽不着修行,但生就上古神兽,又是伏羲身边先行官,此刻唤出本命真身,倒也有三两威风。



  只是如今,威风飒飒,却不及眼底彻骨悲痛,灯笼大的双目瞪着瞪着,竟然泣下血来:“快走,不要斗,没有可能的……”



  那声音直通悲处,凄惶幽咽,竟是说不出的哀绝。



  就连杨戬也是心底微微一颤,这千百年间,他见过凤鸣岐山,见过杜鹃啼血,见过新生处的颤抖,见过亡命时的嘶鸣,却甚少见过这样泣血的绝望。



  满眼满身,俱是绝望,犀利到毫无生气,死气直浸入骨血中。



  不消片刻,在计蒙、英招、饕餮、青牛等神兽妖魔的带领下,新的十二巫祖乘风而至,飒飒排成一排。



  杨戬一手捞起凤徵,面上浮过一丝狞笑:“这就沉不住气,预备摊牌了?想要掀起惊涛骇浪,想要图谋这三界天下,先过我杨戬这一关!”



  说罢,三尖两刃戟身前一横,啸天从身后狂吠而出,残阳映下,煞气骤然腾起。



  当年封神大战,斩五关、夺江山,大破九曲黄河阵,硬闯万仙大阵,哪次不是杀到血流成河,哪次不是踩着累累骸骨一寸寸前行,杀劫,对他来说从来不是劫。



  “杨戬!不……”凤徵一把拉住他,半个身子都倾斜得站立不稳,只俯于他耳畔,低声道,“十二金仙闭关了,我师尊他们,他们也……封山……”



  凤徵颤颤巍巍说出这句话,双手裹腹,疼得浑身颤抖起来,那是伤处齐齐发作带来的剧痛,也是千百年来修习而得的功法在向他抗争的剧痛。



  闻听此言,杨戬睁大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凤徵,想从他面上寻出些虚妄之言的神色,可惜,除了悯然,凤徵面上没再有任何表情。



  这就是众所信奉的三教,这就是万生仰仗的天庭,字字句句都是气数如此,不可逆天而行,可天道人道,到底又是何种道?



  杀伐纷争,群雄争逐,能者天下?



  千古悠悠,谓正道、说邪魔,到底何为正邪,何为善恶?修心为上,心又该在何处?



  杨戬心头慢慢涌上一种冰凉,那股寒气,比三尖两刃戟闪烁的光华更胜三分。



  脚下的土地,正一寸一寸染上血气,喧嚣尘起,隔着云雾,他甚至看到土地上慢慢堆积而起尸骨,那是毫无差别的攻击,只奔命去,不带丝毫怜惜,如同要将这大地血洗一般,连河道都腾起生命枯朽的腥气。



  他缓缓握住了手中兵刃,目光所及,光华冉冉:“既然要夺这三界,那便打过这三界!第一个,便从杨戬开始吧!”



  计蒙、英招未曾想磕上一个硬骨头,相互对视一眼,又与饕餮、青牛彼此交互过眼神,齐齐出掌,压抑了数千年的杀戮之气冲天而起,将毕方鸟生生震出数十丈,空中传来筋骨折断的脆响,夷光倒在一旁,血沫从巨喙断口溢出,可她仍然死死盯着凤徵,带着浸满双眼的绝望。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50:34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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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慢慢悠悠一个元旦、一个春节,我也该收拾收拾玩耍得收不回来的心,开始努力更文啦。请关注、请点赞、请留言。】



 



  章尾山前煞气弥漫,连山树草木都隐隐透出一层妖冶的灰色。



  在计蒙、英招、饕餮、青牛等神兽妖魔的带领下,新的十二巫祖乘风而至,凶神恶煞排成一排。



  被计蒙、英招、饕餮、青牛齐齐出掌震飞,毕方鸟直直撞向山体,空中传来筋骨折断的脆响,热血从巨喙断口处冲泻而出,一身莹白光羽被染得殷红呛乱,灯笼般大的双目像是烛火熄灭,却仍痴痴死死盯着凤徵,那渐渐失去华彩的眼眸中,绝望蚀骨。



  杨戬转身看了一眼踉跄着勉强站起的凤徵。



  他迎着风,衣衫飒飒,如远山般淡雅的眉眼流露出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决绝,精致五官拢在盈盈一层光晕当中,血红点点斑斑在他面庞、身上,如逆雪怒放的盏盏红梅,乾坤尺悬浮在离他不远的半空中。



  凤徵素以性情淡薄、归心守性而闻达三界,此刻在他容姿昳丽的面上,只有波澜不惊,生死不惧。



  很奇怪,他让人感受到一种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能驱散一切阴霾,却又在极深处,透出一股死气,一股对这万千世界再无追索再无牵挂的死气。



  杨戬还未见过这样的凤徵。



  他顾不上端详美人面,只把三尖两刃戟身前一横,啸天从身后狂吠而出,残阳映下,杀气骤然腾起。



  脚下的土地,正一寸一寸染上血气,喧嚣尘起,隔着云雾,他甚至看到土地上慢慢堆积而起尸骨,那是毫无差别的攻击,只奔命去,不带丝毫怜惜,如同要将这大地血洗一般,连河道都腾起生命枯朽的腥气。



  漫漫碧空中,一道残影忽而飘悠来至,杨戬耳畔,响起来自玉泉山金霞洞玉鼎真人的声音:“徒儿,速跟随此影来为师金霞洞,不可违逆。”



  那是他师门传讯的特殊功法,即便隔着千里山海,也可音讯立至。



  杨戬仍然冷冷地握住了手中兵器,心中默念法决:“师父,既然天劫将至,为何阐截两教都紧锁山门,避祸不出?修行之人,难道不该顺应天道,守护这四海八荒三界众?”



  玉鼎真人微微叹息:“徒儿,就连我的师父、你的师尊,也不过只是治世神,如今天劫,乃是彻彻底底的杀劫,我等山门避祸,乃是为了存续力量,等杀劫度过,再来整治这山河众生。”



  “原来我教,竟是如此顺应天意,应对杀劫的?难道,天意就是让这些芸芸哗哗,统统去死?”杨戬面上更见寒霜。



  凤徵瞟了他一眼,唇角微露了然笑意:“你不必心寒,截教师门,亦是如此,不仅是这杀劫毁天灭地,还因着,谁入此局,便是给了对方时机,阐截两教之争,终是要有个说法的。”



  “若要杀,那便杀!”杨戬回以森然一笑,再不理会耳畔玉鼎真人稍显心慌地催促:“徒儿,赶紧随此影回来玉泉山,不然,命必不保。”



  “不保,那便一起应劫而死吧!”三尖两刃刀当空划过,湛湛光华裂开黑云翻滚的长空,破缝处看去,阴阴压压,俱是妖魔乱舞。



  凤徵咬紧牙关,左手微抬,祭起乾坤尺,紧紧盯住十二巫祖。——东皇太一还未现身,此刻还不到以命相搏的时候。



  英招一眼看穿他的心思,嘶声狂笑:“你以为,还要待东皇来至,才能收拾你等性命吗?今日棋局开启,便是要取几条命来,也好祭我等漫漫苦难。”



  乾坤尺倏然飞起,裂空劈去,一道血炼洒下,在阴郁乌云下开出一道血光。



  英招从死透的小妖背后探出头来,狞笑不止:“这就想取我性命,就凭你?”



  “如果再加上我呢?”倨傲狷狂的声音穿过天际忽而来至,是玄苍,他一身黑衣玄甲,墨发高束,手执落魂钟,定海珠特有的光华在他丹田内若隐若现,他看都没看众妖巫祖一眼,只默默与杨戬凤徵站成一排,用下巴点了点对方几个打头妖邪:“我们三个,对你等一众,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英招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声音里有了一丝胆怯:“玄苍,你不要忘了,这场浩劫,原本就是狸姬掀起的,她看中你、引诱你、利用你,最后让你化劫成龙,只是为了今天这场血拼,你真的要跟他们站在一起,与整个妖族巫族对立?你真的不要想想,自己会死多么惨吗?”



  “死多惨?你先给我打个样!”玄苍狞笑一声,落魂钟迎面撞去,这次英招来不及再抓一只小妖阻挡,被落魂钟直击胸口,噗地突出一口鲜血,萎靡下去。



  “玄苍,你真要背叛狸姬?”



  “我俩的事,还轮不到你插嘴!”玄苍何等骄傲,被一语寻住弱处,当下立刻怒从心气,下手杀伐再不留半分余地。



  阴暗的天际密密实实往下压了压,山妖精怪在翻滚的乌云中挤挤挨挨,伸头伸脑。



  十二巫祖各在坐骑之上,齐齐拉起手来,眼眸低垂,口中念念有词,不多时,便一句比一句清晰,一句比一句大声。



  打头的妖神也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地试探着往前冲来。



  最先感应到咒语的是凤徵,那一声声细不可闻的法咒如炸雷般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从耳畔钻入,从眼眸钻入,从身体发肤的每一个毛孔钻入,然后集结在他体内,盘旋、缠绕、融为一体,再变得坚硬无比。



  那一团极精明、极有心机地选择了他小腹那处,直捣元囊所在。



  那个不到一拳大小的肉团,像是被塞入一堆根本无法克化的坚利石子,翻滚绞动着磋磨着那团温润血肉。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50:52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记(七十)
梵天纪(七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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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巫祖联手诵起的法咒迅速包围了凤徵全身,从每一处扎进去,又集结在他元囊深处,相互攀附、纠集、缠绕、翻搅,然后细细磋磨着元囊肉壁上最最柔嫩最最细致的那一层粉色。

如同坚硬锐利的石子在内里划剌、搅动,温润的血肉包裹着荆棘石砾,在他小腹内拧着绞着。

前所未有的剧痛从那里放射至全身,甚至,当初玄苍在他体内化生,那种活活要把肚子钻透啃穿的剧痛都不及此刻来得汹涌剧烈,当初还能感受到五脏六腑如同被搅碎了一般,如今却是只觉腹脏融化成一腔岩浆,腐蚀侵吞着体内每一处。

“嗯……”一道道冷汗划过面颊、下颌,顺着脖颈流入衣领,却又瞬间被体温蒸腾。凤徵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压住小腹,佝偻着腰腹勉强站着,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可每一口气息都像是加重了腹中的绞痛,他咬紧牙关,拼尽全力将呻吟咬碎在牙缝中。

元囊是凤徵五脏六腑中最柔嫩的地方,也是痛觉最清晰的地方,千百年来的刻苦修行,已经让它如身体自然存在的器官一般,与他血脉相融,只待最后飞升,便可化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容纳着他全部的功法,同根同源地收放自如。

十二巫祖相视而笑,随即继续念咒,声如洪钟在凤徵耳畔炸开,疼痛像潮水般汹涌袭来,那种源自小腹深处的撕裂感让他再也没有力气直起腰腹,疼痛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冷汗浸透了他的衣衫,又升腾起缕缕蒸汽,让他痛不欲生,只想撕开腹壁,把那一团绞动挖出来,让它无法再继续作怪。

随着咒语愈发密集、迅速,小腹开始膨胀、隆起,凤徵跌坐在地上,双手抱腹,呻吟声也断断续续滑出早已被咬破的双唇。

眼前一阵阵发黑,所有的知觉都已经消失,唯独剩下腹中绞痛,凤徵喘息着,一手护住小腹,另一只手勉力祭起乾坤尺。

小尺悠悠悬浮在半空,绽放出灼灼光华,光华愈来愈盛,到最后,华彩边缘皆锋利如刃。

十二巫祖相视一笑,原本牵起的双手忽而结起一个奇怪的掌印,原本密集急促的咒语变得忽而尖啸,忽而阴靡,音律结成尖刺、利刃、砺石,在凤徵元囊中放肆着。

他已经疼得死去活来,几乎下一刻就要自行剖腹了!

共同的认知,让十二巫祖眼眸中闪烁起噬血的快意,他们似乎已经看见了,乾坤尺刺入小腹中,划开被撑胀得极薄的腹壁,刀绞着尚且温热的肠脏,剥碎那维系凤徵性命的肉囊,血就要浸红这块土地了!

他们要让玄苍和杨戬亲眼看着凤徵就在他们面前痛苦地死去,凄惨地死去,化为血肉浓水,化为灰烬纷飞,最后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在呻吟声还没消逝之前,人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让他疼!让他碎!让他死!

十二巫祖兴奋地喋喋不休低咒着古老又阴邪的歌谣,丝丝黑雾腾起,雾霾之处,隐有铁器碰撞的叮当声响。

“啊……”凤徵捂着正剧烈抽搐、不住耸动的小腹,疼得蜷缩、挣扎、呜咽,原本平坦紧致的小腹此刻被顶胀着鼓起一个圆润弧度,让他痛苦不堪,衣衫凌乱。

正当杨戬与玄苍意欲联手以自身内里与他压制腹中纠结时,乾坤尺忽然猛地窜起,极速裂空,直奔一位正狰狞诵咒的巫祖面门,尺击颅骨,发出金石之声,血溅满地,一条生命就此终结,十二巫祖只剩十一。

凤徵一手按紧挛动不止的腹脏,一手撑地,咬紧牙关抬起头,目光狠厉地盯住另一位巫祖,乾坤尺与他心有感应,调转方向,刚硬横扫冲那位巫祖。

凤徵发丝凌乱,束腰也被顶得紧紧箍在腹间,浑身汗湿,浑身颤抖,一张脸白得几乎失尽血色,可他面容无关始终不曾扭曲,在剧烈的腹痛折腾之下,眉眼之间多了一层虚弱苍白,居然让他更添一种玲珑脆弱。

可这玲珑脆弱之下,是杨戬玄苍从未见过的杀气,让凤徵周身萧肃、狠厉森然的杀伐之气。

不过一个抬眉,便当即取了一位巫祖的性命,他只冷冷看着尸首从坐骑上跌落下来,摔到地上,已然四分五裂。

心念急转间,乾坤尺直奔另一巫祖,这次只伤了对方一臂,残肢粘皮带血落在上个尸体旁边,还兀自结着法印。

看着同伴如此凄惨地死去,十个半巫祖皆是惊怒,不想乾坤尺的祭起不是凤徵自行剖腹,而是直击他们而来。

他们迅速调转阵法,十个半人聚成一圈,长长伸着脖颈,用额头围城一个圈,圆圈中心,旋律充满变化,充满邪恶和诱惑的曲调四散开来。

凤徵猛然捂紧肚子呻吟出声,同时,乾坤尺掉落身畔。

疼……那种剧烈且绝望的疼痛塞满整个小腹,那是比玄苍内丹在他元囊中挣扎时还要凶猛汹涌的疼,小腹内那团血肉生生往下坠着,疼得凤徵蜷缩在地上,捂着腹侧辗转挺肚,衣衫被抓得一片凌乱。

这一次,杨戬和玄苍来不及施以援手,因为,翻江倒海的剧痛,也从他们小腹中升腾起来。

那股绞痛,杨戬已然十分熟悉。

腹胃肠脏中细细密密地放射疼痛,如千针万线不停穿凿扎动一般,很快,便是蚩蛊蛊虫在肠脏内钻咬啃噬的痛感。

那种疼痛,仿佛无数细小的利刃在体内肆虐,每一次蠕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痛楚,肠壁被无情地撕裂,鲜血与毒液交织,腐蚀着内脏,带来灼烧般的煎熬。

杨戬咬紧牙关,顾不上思虑为何蛊毒突然再次发作,指尖顶住肚脐处,便要使出三昧真火。

可是这一次,三昧真火失去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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