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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载】梵天纪-原作者:椴树楹株【本文禁止二次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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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6:35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二十六)
【高考的第一天,应战的学子们加油,加油,加油哇!高考就是高高兴兴地考,未来不会因为这一场胜出而光华灿烂,也不会因为一次失利而黯然无光,所以,人生的每一个节点都要努力,躺平不该是我们的选择,你看,阳光就在前面!】

【心里很稳,有存稿啦】

  直到二十八鞭刑过。



  他踉跄着站起身来,往紫芝崖下走去,身影过处,一道长长血痕染红山道。



  通往紫芝崖的路上,一道人影负手而立,星冠、道裙、云袖、羽服。



  “师父……”凤徵看清之后,纳身便拜。



  原来站在紫芝崖前的,正是已云游许久不见音讯的无当圣母。



  若说芜菁是生性淡薄、静柔温和,那无当圣母便是心如止水、道心天成。如今因凤徵芜菁之事现身,却是众人皆不曾想到的。



  “凤徵,我不在洞内,你倒是生了不少缘法。”无当圣母声音平静,无喜无怒。



  “师父……缘分命数,岂是人力可以改变。”凤徵一口血呛在喉间,勉强压下后,才低声回复师父。



  无当圣母也不辩驳,只是淡淡说道:“你可知,此一去,无情亦是有情,无事也是有事。到那时,究竟是救了芜菁,还是害了芜菁。”



  腹中疼痛越来越紧,背上血肉也糊成一团,凤徵几乎是趴在地上,咬着牙回道:“弟子已然想清楚了,若小师姑对弟子无意,便不该让她遭此横祸,若小师姑对弟子有情,那弟子更是不该让她受苦。弟子始终都只在乎自己所在乎的,滴水涌泉,无论什么时候,我的小师姑,都不可以被冤枉、受委屈,更不能被惩罚,一概事体,自有弟子承担。”



  无当圣母静默片刻,叹道:“你若如此想,我也不拦你,你大可去任意为之,只是你我这师徒情分,却是就此断了。”



  趴在地上的凤徵浑身一震,再抬起头,双目之中隐隐水光:“师父,弟子只愧还未报答师恩,便先给师父惹下此等祸事。”



  说罢,他恭恭谨谨三次叩首,拜谢师恩。



  无当圣母一心沉醉于修行,收他入门之后,大半时间在外云游,若说师门之恩,也不过是传了碧游法宝与他,至于提点教诲,却是少得可怜。



  即便如此,凤徵仍然将师父奉若神明,从未有半点不恭之心,未曾想,第一次违背师命,就是斩断这师徒情分。



  倒是无当圣母心境澄澈:“你不必拜我,亦不必心有所愧,世间种种都有自己的缘法,这就是大道。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只要无悔无憾于本心,就不算枉然。”



  “是,弟子领命,叩谢恩师。”凤徵又是俯身一拜,便打着晃儿站起来,一步一血地朝紫芝崖底走去。



  崖底石壁上,芜菁被上古寒铁困住手脚,紧紧缚住,不过两日光景,腕处已经磨破皮肉,沥沥渗出血来。



  看见凤徵浴血而来,芜菁难得动容,双目含情似露非露,半晌之后,只低声叹气:“你又何必……”



  “弟子来迟,让小师姑受委屈了。”凤徵扯出一个笑容,盘膝坐在地上,一手紧紧按住小腹,以内息之力催动绝仙剑出腹。



  体内脏器跟随绝仙的翻搅而颤抖蠕动,牵起刀剜锥扎的剧痛,不消片刻,凤徵便蜷成一团,双手死死陷入肚腹之中,背上的伤似乎感觉不到了,只有肚腹之中痛如油煎。



  他一手撑地稳住身形,纵使腹中疼痛撕扯,也横下心来催动绝仙剑上移。痛苦在他一吐一吸之间传递出来,他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腹脏内割裂挛动,呻吟也抑制不住地溢出唇。



  他拼力守住灵台一点清明,一手掩腹,将掌心贴在皮肉之上,忍痛使法力徐徐送入腹中,那种乱刀滚腹般的绞痛愈演愈烈,到最后,一口鲜血呕出,沾满血迹的绝仙剑也随着血液掉落出来。



  “……小师姑,你且避开一些。”凤徵手持绝仙,极有分寸地挥剑而下,金革之声响起,芜菁手腕脚腕的寒铁悉数断裂,她周身乏力地跌坐在地上:“凤徵,你何必如此,师父一向厚待与我,不会有事的。只是你……”



  凤徵努力呈出一个微笑:“小师姑,你且去十三洞天休息,后面的事,我来处理。”



  “十三洞天……”芜菁目露凄然,连她心里都没有底,这日夜居住的洞府,今后是否还是她的栖息之地,“别说了,你先把这个服下。”



  她从袖间掏出三粒丹药,递到凤徵唇边:“硬吞绝仙,身受鞭刑,你是怕自己死得太慢,还是仗着自己功力精进?那可是撼动三教的绝仙剑啊,还有鞭刑,岂是轻易受得起的?”



  凤徵费力地咽下三颗丹药,强自笑道:“不碍事,修养几日就好,小师姑仙姿玉质,怎可困于此等地界。”说着,他蹒跚站起,“小师姑放心去,我自有道理。”



  说完,凤徵手执绝仙剑,护着芜菁,一路人挡杀人、佛挡灭佛,从一个清心寡欲、冷静自持的截教三代掌教大弟子,变成了一个浑身浴血的魔。



  凤徵剑指碧游宫的事传得飞快,一时之间,三教震动,这位截教三代掌门大弟子迅速沦为众人唾弃的“不肖逆徒”。



  送走芜菁,凤徵回转身来,手举绝仙,双膝跪倒在碧游宫山门外。



  凤徵硬生生在山门外跪了三日三夜,背上鞭痕血流如注,腹中剑伤鲜血汩汩,没过多久,他便如瓷烧玉制般,浑身上下没了丝毫血色。



  比起背上鞭伤之痛,腹中久未复原的伤痛才是真正厉害,生生硬磨得凤徵俊修神采虚耗殆尽。他努力维持着跪拜的身形,浑身被冷汗湿透,衣衫拖在地上,染着汗水血渍。



  直跪了三日三夜,碧游宫大门仍然紧闭,无当圣母飘然离去,众道友无人敢替他求情,他只能拜在师门之外,长跪不起。



  这膝下,并不仅仅有自己杀上紫芝崖、负罪碧游宫,更加是为了小师姑求一个饶恕。



  毕竟,师出碧游,委身金鳌,修习“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是芜菁千年如一的所作所为,而非他凤徵修道所求。



  所谓大智闲闲、放任无拘,任其自然,在凤徵看来,这万丈红尘、日月轮转,皆是修行之所,他不畏师出无门,不畏浪迹三界,可小师姑却不行。她常住十三洞天久了,已然离开不得,她离不得,凤徵便不能强行胡为。



  没想到,三日三夜以后,芜菁竟然自缚双手,闯入碧游宫,请求通天教主发落。



  因着芜菁在师门久与人为善,常常赠丹施药,性情也是温婉和顺,所以守在师门修炼的二代弟子皆不曾阻拦,甚至还私下相约,待通天教主发落时,结伴求情。



  到底是通天教主最钟爱的小弟子,芜菁许诺毕生不出紫芝崖时,他便心软了三分。最后,碧游宫传出法旨,责芜菁仙子扫撒书房,逐凤徵出截教,不复重来。



  凤徵从未想过,事情会做如此结局。



  芜菁站在山门,遥遥相望,久久不语,最后只得:“凤徵,这万千山河,皆是你的道场,可我却不行,我不能背叛师门,随你一起出截教。落踏浪迹,是你的江湖,你我二人,就此别过吧。”



  她深知,若就此背出师门,则二人私情一说便是板上钉钉,她可以无谓无畏,可凤徵不行,他应该有花团锦簇的前程,有证道本真的修行,所有的所有,都不该止于自己一己之私。



  所以,她凭仗自己是通天教主最为宠爱的徒弟,以终身不下紫芝崖为条件,换了如此结局。



  玄黄悠悠,大道漫漫,彼此殊途,只怕是再无交集。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6:52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二十七)
【自己先承认一个Bug,就是凤徵捡到夷光的时候,按时间来算,夷光是根本来不及与狸姬预谋设局的,但是,这个Bug实在不好改,暂时就先这样吧,等全文完结修文的时候再捋顺吧。】

【告诉我,你们爱上凤徵了吗】

       凤徵从未想过,事情会做如此结局。

       玄黄悠悠,大道漫漫,彼此殊途,只怕是再无交集。

       凤徵脸色煞白,一头乌发靠木簪勉强绾起,散发凌乱地缠覆在脖颈之间,身上布衣早已残破不堪,丝丝缕缕地饱浸鲜血,倒是腰带束得更紧。

     他掐紧腰腹,顶着背上皮开肉绽的鞭伤,和腹中一阵绞过一阵的剧痛,就那么踉踉跄跄一路走下山来。

       一身伤痛难熬,凤徵只想赶紧回到洞府,由着这一身快要散架的骨头先歇上一歇。混元金斗已经交还碧游宫,来势汹汹的腹痛没了安抚之法,只能咬牙硬挨,一路之上,他身体已经佝偻起来,只怕再过片刻便要直不起腰,更遑论移步走动。

       待回到熟悉的山间,他遥遥看到缙云洞在绿树浓阴的掩映下,隐隐透射出紫炁光华。

        夷光正站在洞外,不住向紫芝崖的方向张望。

        凤徵忽然收住脚步,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缙云洞再不是他的休憩修行之所。

        缙云洞原是无当圣母的道场,由于圣母素喜四海云游修习不辍,在洞府的时间少得可怜。

  后见凤徵天资超凡、骨骼精奇,又肯于守心养性、超然物外,便将洞府和截教混元金斗、绝仙剑交付与他,自己心无挂碍地红尘锤炼去了。

       所以师徒情分既断,这缙云洞,也再不是他的门户。

       那熟悉的一窗一阁,一桌一椅,如同芜菁一般,即便心有万千情愫,也只落得个毫无瓜葛,再无牵连。

       脚下一个趔趄,凤徵差点摔在地上,干脆就势在路边坐下,僵直着腰背,死死捂住肚子,疼得闷哼出声。

       夷光一直守在洞口,远远看到凤徵,连忙赶上前去:“你真的与无当圣母断绝师徒之分?当真被通天教主逐出截教?怎么会这样呢?你跪了三日三夜,都不做数的么?通天教主连芜菁仙子的面子都不买账的吗?”

       在她心里,结局应该是这样,芜菁身受重责,贬下紫芝崖,凤徵交还法宝,稽颡长拜,最后碧游宫念旧惜才,统统饶恕了才是。

        却未曾想、从不曾料,兹事结局,竟然是众人接无法承受的惨烈。

        凤徵与碧游宫下,两厢离散;凤徵与芜菁仙子,遥遥作别作别;更重要的是,凤徵与混元金斗,只怕缘尽于斯。

  ——玄苍元神内丹尚在他腹中,算着时间,只怕重生就在近日,既已没了关键的混元金斗,到时又该如何是好呢。怕不是……凤徵一命也在左右之间。

       夷光心如乱麻,丝毫理不出头绪,更不知现下应如何是好。

       凤徵撑着古树勉强站起身来,神色话语都是淡淡的:“如今,这缙云洞已不是我府邸,我已没有资格住在这里,你也自行去吧。你的差使完成也好,终止也好,我皆不与你计较,之前种种,就此作罢。”

       “……”夷光很想说,你知道个屁!

       但她根本张不开嘴。

       要说什么,能说什么?说她跌在章尾山下本来就不是巧合,还是说日夜勤勤恳恳煮粥煲汤不是为他,只为温养他元囊里那本属于玄苍的元神内丹。

  或者说,他这时时刻刻入心入肺、肝肠寸断的腹痛,虽非因她而起,却是因她而盛,又或者说她从始至终一直在落云道人的指使之下,监听监视,甚至连芜菁偷传功法心系凤徵的传言都是她配合落云传出的,

        她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把这一切都说出来,凤徵是否还能云淡风轻地回应她那句“之前种种,就此作罢。”

       她也很想知道,若是告诉他她也寸心痴付,她也像芜菁那样关注着他的一切,私守着他的点滴,他会不会也能分一点情愫专与她来,一点点就好,哪怕一丝半寸就好。

       其实答案就摆在那里,夷光闭着眼睛都能看到。可就算知道了答案,她那颗从来没有为谁荡漾过的心,依旧怦然不已。

        凤徵也不多说,也不等她回话,默默转了一个方向,脚步虚浮地蹒跚而去。

        那里是缙云山的一处瀑布,瀑布下幽幽一挂深潭,周遭草木繁盛、苍翠欲滴。

  凤徵筋疲力尽,摔倒在谭边,干脆就那样躺在了草地上,背上鞭痕火烧火燎,腹中绞得也愈发厉害,他侧过身来,紧紧抱住肚腹缩成一团,汗水冲淡了衣缕上的血渍,又蜿蜒流进伤口,针扎一样疼。

       他干脆撕烂背上的布料,裸呈着大片肌肤,敞着伤痕累累,混着血液汗液,渐渐呼吸虚弱起来。

       深潭处碧水悠悠,瀑布冲刷激起的水雾在阳光的照映下,构建起一种迷离优雅而又五彩嫔纷的梦幻。他静静盯着那片水雾,眼中是灰蒙蒙的迷茫。

       很多很多年以前,他就是在这泓清潭边第一次遇见了芜菁。

  她头顶结了一个髻,剩余的长发乌溜溜的垂到了腰际,石榴色长裙,中间系了淡青色丝绦,脖颈挂着珠玉编成的璎珞,眉清目秀,姿态婀娜。

       她就在这林间漫步,不时弯腰辨识着地上的嫩草,细微汗珠沾在脸上,整个面颊透出微红。

       她对他笑,她说自己是通天教主最小的徒弟,叫芜菁,她告诉他应该唤她小师姑。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空了,轻飘飘地随着水雾而起,迷失在那一片五彩缤纷的幻梦里。

        一声“小师姑”,他竟努力了半天才唤出口,从那以后,莫说见面,即便连想到都要脸浅浅红一下。而他对她的称呼,从来都是小师姑。

       时光就那样匆匆划过,物外光阴原自得,人间生灭尽无穷,这山上的岁月,斗转星移更是让人无知无觉。

        渐渐,他们见面越来越少,有时是几个月,有时是一两年,最久的一次,好像是过了五年。

        十三洞天距离缙云洞的距离并不远,所以越是往后,这种不见亦心安的感觉,愈加明显。

        他知道,她在。她知道,他安好。

        可是,这个想到一下都会脸红的小师姑,也许就这样相去陌路了。

        他留夷光在身边,他忍耐夷光偷偷暗送消息,他对她那些汲汲营营既往不咎,何曾是因为心软怜悯,全因初见之时,她对芜菁没顶地夸赞,钦佩不已,皆因那一瞬间的情思悠然,让他将她留在了身边。他料她不过鬼祟隐瞒些个,却不曾想到,她竟惹下如此大祸。

        些许水光映着阳光,在他眼眶中闪烁,霎时间又消失无踪。额前豆粒大的汗水却是成串滚下,不仅浸透衣服,亦洇湿了身下草丛。

        肚腹内翻江倒海地撕扯,他疼得紧紧闭上眼睛,可须臾之间又喘息着大大睁开。

  ——合目之后,便看不到飞流而下冲刷出的水雾,看不到水雾里如梦如幻的过去将来。

       他宁可死死抠住草地,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身体蜷缩弯曲得如同一张绷紧的弓,也不愿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腹中交叠着灼痛起来,看似平平整整,摸上去却像是被什么撑开填满,腹壁硬得像揣了块石头,又坠又胀。

       他本就衣衫褴褛,残衣浸血,襟口大开间,显露出紧实饱满,却泛着一层汗水的胸肌,努力咬牙也忍不住的痛苦从他冷峻漠然、眉目清湛的脸上显现来,束带也被蹭得斜挂在腰间,半掩半敞的衣衫,透出肚脐周围浅淡却妖冶的红色。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7:19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二十八)
【对凤徵的大虐启幕,考验词汇量的时候到了】

【没想到这篇故事已经进行到三分之二了,一段没有大纲纯粹练手的文字能到今天,只因为有人喜爱。如果还能入得各位法眼,请留下您的收藏、留言,哪怕是随手的点赞,因为我真的需要你们的支持才能坚持下去,很认真地说,求收藏,求留言,求点赞。不然,我真的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他本就衣衫褴褛,残衣浸血,襟口大开间,显露出紧实饱满,却泛着一层汗水的胸肌,努力咬牙也忍不住的痛苦从他冷峻漠然、眉目清湛的脸上显现来,束带也被蹭得斜挂在腰间,半掩半敞的衣衫,透出肚脐周围浅淡却妖冶的红色。



  后悔吗?因她夸赞芜菁的一时兴起,放任并不相熟的夷光在自己洞府中任意妄为,明知她另有身份,却托大不予理会,只想顺着这根藤摸出上面瓜,最终落得一败涂地,连师门都丢了。



  后悔吗?还能后悔吗?凤徵在草间翻腾辗转着,狠烈烈地笑了,笑容露出的牙齿上,还沾着斑斑血迹。



  夷光见他疼得脸上死寂一般的惨白,心里也是荒了:“凤徵,凤徵你要不要紧?我去求碧游宫人前来救你好不好?”



  她晃着他的身体,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腹背剧痛之下,凤徵已然晕了过去。



  待他悠悠醒来,已是月上枝头。睁开眼睛,便有宝石般闪烁的星辰挂在天空,如黛蓝底色上绣了金丝银线一般。



  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后背已经被涂满草药,包扎妥当,横缠竖绑的绷带让他行动受限,努力了半天,也不过稍稍坐起,他索性不再折腾,就那样半倚着树干,心思全无地望着天上的星辰。



  牛女二星河左右,参商两曜斗西东。此出彼没,彼出此没。生生不息,参商永离。



  凤徵从来没有仔细看过星星,他自认非是雅趣性情中人,枯坐参悟、研习功法,才是他的“闲暇时间”。如今往事将散,才发现夜夜流转在头顶上的星空,是这般美丽璀璨、浩渺无垠。



  夷光就坐在他身边一块石头上,见他缓缓睁目,喜得待要上前,却忽然想起什么,瑟缩着坐了回去,只拿眼角瞟着凤徵。



  半晌,她幽幽开口:“凤徵,你生得如此好看,又是天赋慧根,芜菁仙子也是如美人画般,还性情温和,你心中有她,她牵挂于你,凭谁都能理解,也非罕事。至于师门代际有别,那更是不足一论,只能说爹娘生得早晚罢了。”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这么久了,我不知你是否想过,像我这样镇日东跑西颠,天天守着个炉灶,连梳妆都不会的一只鸟,也有过动心的时刻,也会心心念念只为一人,也想有份情义,只在男女两人之间的情义——难道,我就不配么?”



  凤徵好似完全没有听见,眼皮都没抬一下,背上的伤是处理了,可腹中的伤却是无可奈何,只能由着它不休止地作怪,鼓胀着、绞拧着、撕裂着,似乎是怎么疼就怎么来。



  汗水就那样一道道流下来,很快打湿身上的绷带,沾血带肉地磋磨着。



  可他似无知无觉,只神游太虚般盯着从紫芝崖通往缙云洞的小路。



  寅时三刻,那条路上终于出现人影,走进再看,却是十三洞天的水火童儿。



  凤徵撑起半个身子,有些仓促地问:“十三洞天可是安好?小师姑如今怎样?”



  水火童儿按道门之礼稽首,脆声应道:“仙子安好,请师兄放心便是。师尊虽然罚她书房洒扫,实则也不过装装样子,每日里做不到一个时辰,就自行去了。”



  水火童儿深深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停顿片刻,终又复言道:“师兄还是安心休养身体,待风头过了,再联络教中师伯师姑们联袂求情,师兄得师尊宽恕,再入截教,也未不可。”



  凤徵眸光暗了暗,强人腹痛,涩声回道:“此事无需你来挂心,只需照顾好小师姑,莫要让她听些闲话,莫要使她因而受辱受欺,你便是大功一件,我自会寻个法子谢你。今日见我,不必向她提起,她正神情郁郁,你要多提些她能欢喜的事才好。”



  水火童儿不敢久待,顿首领命去了。



  凤徵一口血呛出,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



  腹痛。无休止的腹痛。



  此刻,凤徵才真正明白什么叫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他趴在草地上,一口一口地呕着黑红鲜血,肚腹内好似被绞成一团烂肉,由着地焰灼烧般,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以为自己在天旋地转中不住翻滚,实则却是拧动着身体左右辗转,实在没了力气,便俯身趴在地上,连呻吟都发不出,任凭汗水汹涌而下。



  夷光端着那盏金莲百合素粥,不知该递还是该收。



  看着远远草丛里那两道琥珀色竖瞳紧紧盯住这边,她犹豫了很久,她终是把玉盏送到他唇边:“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好几天没用过饭了。”



  凤徵抬眼看着她,一手接过玉盏:“这一碗,又是什么东西?罢了,我吃便是。”说着,他一仰头,将素粥灌入喉中,玉盏随手推还给她,“最后一次。我并非不会杀人,更非留情不愿杀人,你就此去吧,好自为之。”



  夷光双眼一红,玉盏豁朗掉在地上:“你对我,当真没有……没有……”她没再说下去,她知道,再说下去,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也许在缙云洞的种种作为,够不上还玄苍一条命,那么一位女子怦然而动的初心真心,够不够还上一命?



  他们苦于依依离别,哀于远隔天涯,然而岁月汤汤长河澜澜,只要信念不止,那便是故人犹在。



  唯有她,唯有这从始至终的多余,才是真正的凄惨,真正该泪洒长天。



  “狸姬,我欠你们的,算是还清了。”夷光朝着那道目光望去,抬头瞠目,傲然直视。



  “呃……啊——”凤徵突然翻滚起来,气逆作呕,吐出的全是丝毫不曾消化的金莲百合素粥,连同腹脏间沁出的血丝。



  他死死按着肚子,也顾不上背上伤痕有没扯到,腹中翻腾愈发激烈,他浑身颤抖着,按捺不住地翻来覆去,“疼,这么疼……”



  凤徵已经疼得有些意识不清,甚至觉得那盏素粥便是穿肠蚀骨的毒药,甫一饮入,便毒蛇吐信般啮咬啃噬着肠脏,将五脏六腑绞成一团肉泥。



  腹痛从上山还宝时起,断断续续持续到如今,只有加剧,从未减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元囊正在腹中绞动痉挛,摇摇欲坠地撕扯着腹脏,几欲脱落般剧痛难忍。



  没过多久,腹中果然生出一种胀满搅动的剧痛,跟以前的疼法都不一样,那种疼是小腹深处那个肉囊拧在一起不住变形绞动的痛,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里汪着一汪血被不断推挤撑动所带来的难受。



  那股绞痛自元囊炸开,坠痛愈发狠厉,伴随着不住向下的鼓胀同时折磨着腹壁。凤徵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种他自己都不愿相信的预感。



  他的预感没有错,那只一直睡在元囊中的元神内丹已经化为蛟身,已然苏醒过来。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7:37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二十九)
【大家端午安康,加更一轮】

  不知何时,凤徵小腹渐渐鼓起,凸出一个微隆的弧度,束带已经绷得紧紧捆在腰上,勒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伴随坠胀,一阵绞痛自小腹深处炸开,仿佛有什么正在使劲钻咬着那里的血肉,愈来愈清晰,愈来愈剧烈。他疼得抱着肚子左右翻滚不住喘息,身体渐渐抖成一团:“疼……这肚子……哎呦……”他不知道,他的元囊之上,狸姬留下的四只红褐色蛊虫已经苏醒过来,正毫无章法地四处啃咬,一下下啮食着那团粉嫩肉囊,腹内脏器也跟随每一口噬咬不住地抽动痉挛着。

       那红褐蛊虫最喜血肉,如今见了这粉嫩鲜灵脏器,只只胃口大开,一口接一口狼吞虎咽地噬食着,有两只嚼咬兴起,逐渐失了方向,摇头摆尾地朝着肚脐处钻咬去。

  每一口都带来一阵剧烈钻痛,绞肉一般搜刮着他的小腹,不到片刻,凤徵便疼得大汗淋漓,抱着肚子控制不住地翻覆挣扎。

       肚脐处的血肉并不像内脏元囊一般柔嫩鲜美,两只金蚕咬了几口,觉得既费力,且又硬又柴,便很不高兴地便顺着肚脐往里啮咬钻去,肚脐处牵起的道道血管随着金蚕的撕咬一根根绷起,在他肚腹皮肉上凸显出纵横交错的纹路。

       几只蛊虫相互感应般,两只从元囊处蠕动着撕扯,两只顺着肚脐一拱一拱地向内钻动,四只金蚕奔着最嫩的鲜肉撕咬钻动,肚腹更加臌胀,随着每一下啃食不住抖动。

   元囊被咬处两道血洞,垂坠在小腹中不住翻搅,那个平日里就不时作痛的脏器如今刀刮一样在小腹深处绞拧着,疼得凤徵如同身坠地狱。

        挛痛自肚脐处顺着血管拧起整个腹部,凤徵只觉得肚脐处有什么东西钻咬着直扎进肚腹深处。

  他双臂紧紧压着小腹,身体弯成弧形,死死抠着肚子翻滚着,一时又挺着肚子胀得不住挣扎,只想把那一团作怪的血肉抠出来,可浑圆小腹胀得硬如生铁,揉不动也压不下,只能任凭剧痛放射至全身。

       夷光眼睁睁看着他在草坪上压出一块块斑痕,背后的伤口全部重新撕裂,血染红绷带又洇在草丛上,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捂着肚子翻覆。

  夷光急着想要扶起他,却被他大力推开,剧痛占据了凤徵所有意识,他已根本顾不上颜面形象,唯一的念头便是如何止住这场汹涌而来的腹痛。

          然而,随着他的翻滚,腹中钻痛竟愈来愈甚,五脏六腑如同被搅碎了一般,金蚕每啃食一下,都搅得元囊阵阵抽搐,疼得像是被一刀一刀凌迟了一般钻心入肺:“疼……疼死了……别钻了……”

       几只蛊虫一起吞食钻动引得元囊毫无规律地不断收缩痉挛,让那里如刀绞一般,凤徵痛不欲生,抱着肚子徒劳地按揉着腹侧,在地上不住挺腰,蜷缩踢腾地挣扎着。

  冰凉的湿草地混着蒸腾的水汽刺激他内脏一阵阵抽搐,可那种疼痛远远比不上肚腹深处元囊阵阵钻痛。

        蛊虫已经钻透了肚脐,开始东咬一口西钻一下,痛入骨髓的钻动不住从小腹深处炸开,使劲钻磨着他的五脏六腑,凤徵觉得内里已经快要绞烂了,呻吟也变得痛苦凌乱,哀声叫着不住翻滚,两手使劲掐着小腹,双腿不住踢腾着地面,浑身汗如雨下:“肚子疼……受不住了……别咬了……疼死了……”

       随着蛊虫长大,它们举着一双啮齿,似是有灵性般一下下啃咬吞噬着肠脏嫩肉,那里每一下齿啮越发清晰可觉。

  每咬一口,凤徵都清晰觉得小腹深处那个最柔嫩的地方剧痛难忍,血肉绞在血水里,钻得小腹跟着一阵阵抽搐。

       那是凤徵五脏六腑中最敏感的地方,也是痛觉最清晰的地方,元囊千丝万缕地紧紧生长在他小腹深处,偶有些许牵动便不住地坠痛,像这般慢条斯理地一点点蠕动啃食,那痛觉更是一丝一缕被放大传出,每一下抽动都引得内里血浆阵阵翻涌。

  那里是他腹中最脆弱的地方,根本经不起蛊虫这样啮咬,没过多久便充血痉挛,绞作一团。那种要把肚子钻透啃穿的剧痛疼得他死去活来,浑身打颤拼命辗转翻滚,眼神都凄惶绝望起来。

       夷光已经顾不得许多,扑上前去,用力抱紧他,拼命阻止他双手抠向肚腹自伤,婆娑泪眼中全是后悔与不忍:“对不起,对不起,你掐我吧,是我对你不住,让你遭此大罪。”

        折腾许久,凤徵腹内元囊已经受不起如此啃食,晃晃悠悠地痉挛着往下坠,似是要从脏器上脱落一般。

  可平日里,这处早已与小腹内壁嵌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几乎每根神经都接连生长在一起,这一摇摇欲坠,引得小腹深处更加剧烈地作痛起来。

       蛊虫不管不顾,还在摇头晃脑,一口口啃食着最柔软的嫩肉。

  凤徵抱着肚子,疼得不住地发抖,最后一点体力也在翻滚哀嚎中用尽,他知道那是承受不住的元囊在痉挛脱落,元囊一旦脱落,他不仅再也回不去修仙灵体,只凭那团绞在腹中的血肉,也能把他活活憋死疼死。

       他几乎放弃了挣扎,只费力地从夷光禁锢下挣脱,蜷身滚向谭边,全身被汗水、血水、潭水裹满。

       伴随着小腹不断垂坠鼓胀,那里开始生出一种胀满搅动的剧痛,跟以前的疼法都不一样,那种疼是小腹深处拧在一起不住变形绞动的痛,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里汪着一汪血被不断推挤撑动所带来的难受。

  凤徵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一种他自己都不愿相信的预感。

    他的预感没有错,那颗一直睡在元囊中元神内丹已经化形了,现在是以一只小小蛟螭的状态,首尾团在一起,大梦初醒般扭动着。

       凤徵死死扣住小腹,清晰地感觉着那处一下下抽搐挛缩,且逐渐生硬,那处的血管也随着挛缩一下下跳动着,逐渐越收越紧,小腹中也跟着绞成一片。

        “疼……疼死了……”他有些惊恐地双手护着小腹,膝盖抵着下颌,大汗淋漓。

   蛟螭开始伸展身体,元囊太过狭小,它下意识用力抓挠着,为自己争取空间。

  在蛟螭的挣扎下,元囊痉挛不已,本能地想靠挤压来把异物踢出去。可是元囊只是球状,再三挛缩,也无法把蛟螭剥离。

       很快凤徵便尝到了腹中撑痛的滋味,蛊虫仍在啃咬,蛟螭也不断盘旋挣扎,剧痛像是要把他活活撕开。

  凤徵无力地趴在地上,双拳捶打着小腹翻滚,意识一阵阵模糊,只疼得他捂着肚子求死不能。

       夷光被他一次又一次推开,却又一次又一次地扑上去,防止他因剧痛而不断伤害自己。

        此时,即便她只按住凤徵半个身子,也清晰地感觉到他那耸起的肚腹正剧烈痉挛。

         她不免心中大骇:“玄苍醒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7:51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
【从昨晚到现在,发出来比写出来费事多了】



  夷光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日夜兢兢业业熬煮的奇珍仙草竟然如此有效,玄苍化形的时间,比她和狸姬预估的足足提前了一轮朔望。



  狸姬警惕地躲藏在灌木丛中,看到夷光眼神变得惶恐惊讶,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再也忍不住地从树后窜出,竖瞳紧紧盯着凤徵的肚子。她下意识地覆手上去,却被凤徵一掌拍开,仅仅指尖触及的那一下,她便清晰感受到他腹内的绞动。



  “是玄苍……是玄苍!他真的化形了……”狸姬眼泪汹涌而下,她几乎忘记了该如何表达,全身心地沉浸在玄苍化形的惊喜中。



  夷光狠狠瞪了她一眼:“混元金斗已经被收回碧游宫,现下如此境况,你就不怕凤徵和玄苍双双命丧于此吗?”



  是了,狸姬这才反应过来,混元金斗已经被通天教主收回,凤徵法力再深,也是堂堂男儿之躯,没有混元金斗,谁都不知道随后事情会如何发展,此番冷静下来,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双双殒命竟是概率最高的结局。



  凤徵瞥见狸姬从树丛中窜出,却毫无惊讶之色。他仰躺在冰冷的草地上,筋疲力尽地按揉高挺坚硬的小腹,不住喘息。



  足足翻腾了盏茶功夫,才气喘吁吁地颤抖着说:“若是玄苍化形成蛟,我也认了。……只是有言说明,当日,当日我藏身蟒腹,却未伤害于他,他自撞山脉,皆是因为……因为乾坤尺与定海珠互斗,我为自保,只能,只能防御……啊呃……”他腹中的蛟螭愈发犀利,焦躁地到处抓挠,元囊经不住一再重创,更加绞动下坠,疼得凤徵哀叹着抱紧肚子又是一阵翻滚。



  夷光与狸姬双双怔住,原来这一切手脚,凤徵竟然早就知晓,是从狸姬入腹,还是从元囊绞动?虽然不知混元金斗与元囊能相互何用,但是可以确定的是,凤徵放弃了所有可以阻拦今日之劫的机会,他几乎是拿命在赌,赌一个玄苍重生。



  虽然肚子剧痛,但他灵台一片清明,他知道元囊中的蛟螭正在撕咬挣扎,但他的元囊只育成球形,根本没有出口。除了既不知如何使用,又根本不在身边的混元金斗,他能想到的,便只有利刃剖腹取出,或是将蛟螭活活闷死在腹中。



  凤徵一直修的是佛道双合的异端仙灵,于他体质并不相融,平日里元囊坠动绞痛亦是常事,可他从未经受过这种异物入腹的剧痛,元囊不住地收缩排斥蛟螭,蛟螭只能在狭小空间内四处拱动挖掘,凤徵捂着肚腹不住颤抖,下意思地死命用力,连呻吟也变得支离破碎:“哎呦……肚子……呃啊……”



  剧痛之中,凤徵已来不及多想,挣扎着拼尽全力抬起右手,微光一闪而过,掌心立时多了一把匕首,他毫不犹豫地朝小腹剖去,只求赶紧剜出那块血肉,停止这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剧痛。



  利刃划过,如撞金石,还未触及小腹便被狠狠弹开,凤徵只觉腹中一拧,利刃脱手掉落。



  他一手死死按住小腹,又摸索着捡起匕首,剖向自己肚子,匕首再次被击飞出去,掉在地上。



  “啊……呃啊……”凤徵疼得一阵挣扎翻滚,元囊的自护本能,让那处硬如金石,匕首根本扎不进去。



  只能等蛟螭闷死!意识到这一点,凤徵倏然激出一身冷汗,若真是如此结果,自己这场漫长的辛苦岂非白白挨受?



  可来不及细想,剧痛滚滚,他抑制不住地辗转翻腾起来。痛!小腹一阵阵痉挛剧痛,元囊愈来愈大力绞动,小腹肉眼可见往下垂坠变形,他清晰感觉到腹痛难耐,被剧痛激得蹭身挣扎。



  很快,蛟螭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困境,开始努力挣扎求生。蛟螭的抓挠和蛊虫的撕咬让凤徵肠穿肚烂般,只觉小腹要裂开。他已经受不了了,抱住肚子连连向草地撞去,要不是夷光挡住,便落入深潭中:“疼死了……肚子绞……哎呦,受不了了……”



  距离重生只差最后一步!



  看这样子,以刚刚化形之躯,玄苍根本撑不破凤徵的肚子。狸姬毫不在乎凤徵的命,可玄苍只有这一次机会了。狸姬再也无法忍受,现出狸猫原型,倒刺一般的猫毛根根炸起,一个虎跳,就向碧游宫的方向窜去。

       无论如何,是偷是抢是求,她都要将混元金斗弄来。

  可她这一窜突然看到,山道上款款而来的石榴长裙女子面色苍白,一双美目微微泛红,一直盯着在深潭边的凤徵。



  唯有凤徵,只是一瞥,便认出芜菁仙子。



  此刻,他正捧着小腹疼痛不堪,衣服撕扯得乱七八糟,露出胸腹,原本肌理匀称的腰腹膨出一个弧度,蜿蜒着道道妖冶深红。



  最后一抹意识,是正渐渐走近芜菁仙子。



  “不……不要看……”凤徵拼命想要抑制住翻滚呻吟,已经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却仍然忍耐不住。



  他清楚地知道,芜菁仙子正一步步靠近他,他狼狈难堪之态全然呈现在芜菁眼前。



  苦难像是无边无际,凤徵已经毫无办法,顾不得多想,一把推开夷光,向深潭中滚去。



  一道光华从天而降,柔软却坚韧地缚住凤徵,芜菁在他身边蹲下来,眸中泪光盈盈。



  随着衣袖翻飞,一粒金黄色法器由小变大,震颤着散发出灿烂光彩,渐渐将凤徵整个身体罩在其中。

   “混元金斗!”夷光和狸姬同时脱口而出。



  这位素日柔弱温婉,刚刚被罚去洒扫书房的截教仙子,竟然不顾性命偷得混元金斗,前来解困。



  随着凤徵通体被混元金斗的法器光芒笼罩,他腹痛渐渐缓解过来。



  芜菁默默念诵法咒,金光一层层旋转而起,流光闪烁。粉色肉囊随着金光逐渐从凤徵腹中晰出,伴随肉囊脱离那饱胀浑圆的小腹也渐渐消了下去。



  最终,一颗稀瓜(是的我没打错,神农尝百草时就叫西瓜做稀瓜)般大小的肉球拢在混元金斗中心。



  轻微碎裂声,皮囊簌簌坠落,一团黑色跃然而起,见风便长。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化作身长七丈有余的黑色巨蛟,无角四足,冲天飞起,豁然睁目,金光璀璨。



  玄苍真的化形重生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8:0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一)
狸姬和夷光都呆呆望着空中逶迤盘旋的蛟螭,惊讶惊喜,一时之间回不过神来。就连气息微弱的凤徵也努力抬头看了一眼,乌黑油亮,皮革一般的蛟皮,四爪具张,金色巨瞳凝眸啸傲,隐隐透出龙吟虎啸之气。

他已不再是蜿蜒林间的巨蟒,而是真正拥有蛟身,成为自古至今,第一个不历天劫便蛟化的蟒妖。

唯有芜菁,对空中墨色长蛟毫不在意,一双翦水秋瞳始终缠绕在凤徵身上。她纤纤素手轻轻覆在凤徵后背,一层层缠下早已被血液汗水透湿的绷带,沾着清澈潭水仔仔细细拭去伤处每一点草根脓液,丹药用内息化开,均匀涂抹在道道鞭痕上,她甚至低头轻轻吹拂着那深可见骨、皮肉外翻的伤口,然后取出还染着药香的素缎,一点点裹起。

最后,她口中吐出一粒艳红药丸,置于凤徵肚脐,手掌贴在他腹上,一股温热传入,气息通达流转,滋养修复着他肚腹内累累伤痕。

她双目轻合,却有泪滴滚落下来。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一种世俗情绪,沾染着情爱不舍,她慌了,内心一片恐惧,她开始念诵早已烂熟于心的经文:“夫欲修道,先能舍事。外事多绝,无与忤心。心境两忘,故无与忤心。然后安坐,内观心起。昼夜劝行,须臾不替。唯灭动心,不灭照心。但凝空心,不凝住心。不依一法,而心常住……”

泪水愈发汹涌,念诵声也愈来愈大,最后声幽气咽,脸上挂着悲凉决绝的笑。她口中诵经,内心却是满腹凄惶:“大象无形,天道有知,师门皆道我性情淡漠、清心寡欲,扪心自问,我又何曾真正心无杂念过……”

直到那粒药丸彻底融化,沁入凤徵腹内,芜菁仙子才收回手来。

凤徵看她满面泪痕,抬手欲给她拭去,却又生生停在半空:“芜菁……”

他垂首沉默半晌,才低声道:“你不该来的,师尊刚刚罚你书房扫撒,你竟又盗宝救我,若是师尊大怒,该如何是好。”

芜菁拭去腮边泪痕,柔柔一笑:“你还活着,就好。”她抬眼望着这片树木苍翠飞瀑挂川的缙云山,心中无限感慨:“不知这山水之间,有多少人苦度春秋,再多我一人,又有何妨。长路漫漫,终有一别,就此去罢,勿牵勿念,好生珍重。”

她双目中再无戚然之色,换做不愠不悲、古井无波,也不待凤徵答话,起身施然而去,冷静得近乎决绝。

凤徵心中酸楚难掩,至此方懂得,原来彼此遥望,各知安好,也是一种福气。

从今往后,便是诀别。

突然,狸姬夷光一声惊呼,打断凤徵离愁别绪。他抬眼看去,天空已经黑如墨染,乌云层叠之间,雷鸣之声响彻大地,蛟螭翻滚嘶鸣,如同魅影一般遮蔽了半边天际。霎时间,地动山摇,连深潭边的瀑布也断流涌波,层峦叠嶂次第劈开,流出火焰般岩浆。

“天雷!”夷光心中慌了,转头看向狸姬。

狸姬紧盯天空,喃喃说道:“不止天雷,还有……蜕皮。”

由蛇化蟒,由蟒成蛟,由蛟升龙,这是一个漫长到几乎没有妖能熬到头的进化过程。在这过程里,不仅要历天雷劫、地火劫、鸹风劫、灭诛劫,还要经历百年一次的蜕皮。

虽然狸姬与玄苍只相与了两百多年,但她亲眼见一次他蜕皮:周身痛入骨髓,皮肉撕扯模糊,皮囊残破翻卷,法力消失无踪。

刚刚化生,便历天雷劫,又赶上蜕皮,这是命数里便要断绝玄苍的生路吗?

不过片刻,巨雷滚滚压顶而来,浓墨的天宇不断被闪电霹雳撕裂苍穹,一阵阵焦糊味道四下飘散,蛟螭拖着长尾在空中剧烈翻滚。

很快,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弥散开来,无数沾血鳞片随着惊雷簌簌坠落,粘黏血肉的蛟皮翻卷剥离。

尽管陷入如此绝境,玄苍那桀骜狂放的性子仍然张扬,他竟四爪刨动,迎着天雷飞身而上,借助雷击电劈,生生剥离着一身蛟皮。

悲嚎声化作凄鸣,震动四海八荒。

狸姬长啼一声,现狸猫状,不顾一切地腾空而起,吐出只有800年修为的内丹,拼尽全力渡入玄苍口中,利爪攀住蛟身,专捡摇摇欲坠的蛟皮承拖下来。

不只夷光变了脸色,就连凤徵都不敢确定,这只刚刚化形的蛟螭,到底能不能活下来。

雷击愈发密集,蛟皮半粘半脱,全身割裂般剧痛,玄苍鸣啸着,朝山尖撞去,借助崖壁刮擦着久久不坠的蛟皮。

不知折腾了多久,雷声渐若,终至消停。

蛟螭屈身盘在山腰,一身新皮光泽盈润油亮,脖颈处片片黑鳞逆生,头上两只似鹿般犄角威风凛凛地立着,即便早已虚弱无力,那头颅仍然高高昂起,吐纳之间风动云生。

“蜃龙……”夷光看得呆了,定海珠给了他强大的生命力,他竟忍下雷劈皮蜕,逆风翻盘,在重重打击之下,化生成蛟,又飞升成龙!

狸姬耗尽了最后一点法力,从半空直直堕到地上,猫毛大片剥落,露出粉色嫩肉,亦有替玄苍挡劫时被雷电劈出的道道焦糊伤痕,连维持人形都已做不到了。

玄苍四爪轻轻抱起狸姬,与她口唇相对,身体缠绕纠结在一起,翠色光芒点点升起,随着光华愈来愈烈,到最后二人完全包裹在那片荧光里。

狸姬内丹被玄苍在身体中周身轮转几个周天,带着蜃龙的强大法力,又缓缓回到狸姬体内。

狸姬得了蛰龙内息,悠悠转醒,紧紧扑在玄苍怀里,气堵声噎,说不出话,唯有眼泪长流,在无声讲述着失去玄苍的日日夜夜。

玄苍一声长啸,抱着狸姬腾空而去。

夷光看得热泪盈眶,猛然又想起自己处境悲凉,泪珠落下,不知是为狸姬,还是为她自己。

凤徵勉强撑起身子,冷声问她:“事到如今,你可否对我坦白,幕后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夷光笑笑,神色凄然:“你不是都已经猜到了吗?与我传音入密的,正是落云道人。”

“落云?你自己能否相信这个说法?就凭他,能唤得动三千妖兵?”凤徵一手按住仍在绞痛的小腹,冷笑。

“凤徵,我虽懒怠修习,但我不蠢,我知落云背后定有主使,但我从不曾知,与我传讯的,只有落云。”夷光静静看着他,淡淡说道。

凤徵心念一转,也不强逼,只提醒道:“你以为,就凭狸姬那几百年功夫,就能偷来那些仙药神草,甚至是瑶池金莲?这背后若无强大主使指引护佑,她怕是已经死上一百回了!”

夷光抬眸,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我心知这是一局大棋,但我不过是棋局中一枚小小棋子,连参与谋划的资格都没有。若非当年我欠玄苍一命,又与狸姬交好,此刻我也不会待在这里。”

她转头望向山川绿地,惨淡一笑:“我知你心意,你我之间,也就此作别吧。我欠你的,日后自会还你,但我不希望能有这个机会。”

说罢,她现出元神,扇动双翼,飞身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8:29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二)
在凤徵强大施压下,和对他深刻愧疚中,夷光坦言,与她联络的只有落云道人,落云背后自有主使,她心知肚明,却不感兴趣。

卷入这场是非,不过是她欠玄苍一命,欠狸姬一些情分。

至于那个幕后主使,她不想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事到如今,玄苍狸姬已经不需要她了,凤徵……只怕也恨她入骨,天地萧萧,她也该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寻草访药,蒸煮烹饪。

之前的千年万年都是如此过来的,之后的岁月汤汤,大概也就这样过去了吧。

活了上万年,夷光心里很清楚,这世间种种,海枯石烂也好,沧海桑田也罢,哪有些是能对等的、你情我愿,也不过指得是双方情谊,若无国仇家恨,若无人生坎坷,最终能在一起的,还能有几个。

况且,况且那彼此牵念的,是凤徵与芜菁,自己……也只能算个并不高段的反派卧底罢了。

“你以为,就凭狸姬那几百年功夫,就能将莼菜、婆罗草、苁蓉雪根这些稀世珍草隔三差五送来,甚至还能溜进瑶池偷得金莲,这背后若无无强大主使指引护佑,她怕早已死上百回千回了!”

夷光抬眸,欲言又止,最后轻叹一声:“我心知这是一局大棋,但我不过是棋局中一枚小小棋子,连参与谋划的资格都没有。你信也好,不信也好,除了落云,我再交代不出谁来。——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在这局大棋中,玄苍化生只不过是小小一部分,他死他活,始作俑者并不在意,我之种种,狸姬之种种,只不过是他们拖住你的法子,是这句棋中的一个保险项而已。”

她转头望向山川绿地,惨淡一笑:“你的心意,我尽知晓。放心,我虽没有几分法力,却不是死缠烂打之辈,你我之间,也就此作别吧。火烧法堂,暗中下药,都是我欠你的,日后若有需要,自会还你。只是,我真不希望会有这个机会。”

说罢,她现出元神,扇动双翼,飞身而去。

凤徵咬牙坐起来,背对瀑布深潭,任凭溅起的水雾蒙蒙淋落在身上。腹痛虽然缓解许多,但终是因为肠脏伤得太狠,小腹内仍然闹一阵歇一阵地不时作痛。

芜菁留下的上药非常管用,他能感觉到背上鞭痕已经不再渗血,皮肉也不再翻卷崩裂,似乎有了收口愈合的征兆。

只是此番盗宝而来,芜菁回到碧游宫后,不知要受怎样责罚。

凤徵深深知道,他与芜菁不同,在他眼前的,是千山万水、朝夕明灭。修习参悟,是随便哪个山头田涧都可以的。可芜菁不行,她所求的,从来不是道法高深,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把碧游宫当成一个家了,若真得通天教主勃然一怒,将她驱逐出师门,岂非是断了她的生路?

反正缙云洞已经回不去了,凤徵忍着腹背伤痛,在瀑布边上寻了一处密林,暂且作为栖身之处。

他知道,若芜菁出事,跟随仙子的水火童儿必不过一切前来报信,暂且落脚密林,倒也两厢方便。

一连四五天,碧游宫内居然毫无动静,像是芜菁从来没有下山过一般。

越是杳无音讯,凤徵越是等得心急,细细想来,通天教主应该不会随意处决了芜菁,更不应当伤了她这姓名,可这一片寂然,到底是什么意思?若无前者偷学经卷、婉转心许和法堂失火,凤徵也不会如此担心,只是今日,是凶是吉,他心已经乱了,根本推演不出。

待要想暗中摸上十三洞天,可这些日子腹痛仍然时好时坏,如影随形,说不定哪时哪刻,便疼得蜷成一团透不过气来,他只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每日打坐修习,祈望能尽快恢复,届时再去抚慰芜菁,寻访幕后主使。

凤徵这厢毫无消息,但杨戬处,却是等到了雷震子的回复。

自从将犰狳一行杀得杀、赶得赶,灌江口便恢复宁静。而凤徵留给杨戬的那笺符纸,也被他暗中细细嘱托给了雷震子。雷震子原就是将星临世,后肉身成圣,在封神榜上被封为护法天神,长日天庭转悠,各门各户家的讳莫如深、秘而不宣,他都能探到几分。

从那日之后,杨戬不时腹内绞痛,原以为是收拾犰狳之际伤了腹脏,随后又与哪吒等人举杯豪饮,以致肠脏旧伤难愈,可过了几日之后,杨戬渐渐发现,现下的腹痛,与那日自损竟是毫无关系。

身为阐教三代张角大弟子,不仅会八九玄功三昧真火,更是功力深厚、机智无双,怎会连这点伤便要耗费上三五时日?

如今腹痛,从不挑时辰位置,随时便能发作,痛将起来时,便是腹胃肠脏中细细密密地放射疼痛,不似犰狳入腹时那般惨烈翻搅,但却如同抽丝剥茧,漫长、烦躁、入心入肺,有些时候,也会痛如刀剜针扎,直教他浑身颤抖,衣衫尽湿。

哪吒陪雷震子前来寻他时,一人手上拎着两坛仙酒,还未进洞,便听得哪吒兴高采烈地聒噪:“杨兄,今日当属吉日,你交代下的事体有了消息,你还不陪我与雷震子喝上几坛。——怕你心疼,我们自己带了酒来,若是超过四坛,那边只能抢你家底了。”

杨戬听是他们来了,赶紧施力尽量压下腹中疼痛,笑着迎出洞府:“你来我府上,何必自己带酒,难道我山后梅林桃园里埋的那些不够你造化,还是味道不及你甘冽?”

哪吒随杨戬入府,随手一抛,将两坛仙酒稳稳推向案上,才转身冲杨戬笑道:“今日我只是个陪衬,哪敢空手而来,杨兄你经年不入天庭,也尝尝那里的酒水,与你私酿比上一比,看看谁家是好。”

杨戬失笑:“既如此,日后你来玩耍,皆需自己备下酒菜斋肴,恕我杨戬可不接待了。我能有什么,比得上你那天庭。”

雷震子看他俩一来一回怼得热闹,连忙放下手中酒坛,拉着杨戬说道:“你俩只管斗嘴,都不问我探得何等消息?”

杨戬一听,收敛放浪,先请雷震子入座,复又屏退童儿,肃穆应道:“上次所托之事,已经有了眉目?”

雷震子笑着应下:“已经有了眉目,虽非尽之,但也事体不小,想着兄长日夜挂怀,特意先来交差。”

说着,雷震子蘸着酒水,在石桌上写下一个名字。

哪吒坐得远,伸长了脖子遥遥看去。

杨戬见了,眉间眼底隐现惊愕之色:“是他?果真是他?”

雷震子一脸庄重:“绝无差错,即便不是兄长所寻之要事,他与九灵元圣,也有撕扯不开、见不得光的事体。”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8:52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三)
【略伤感,开始矫情,是不是真的没多少人喜欢……】

   自从接了杨戬的暗中嘱托,雷震子便对九灵元圣格外在意起来。



  他虽因两枚红杏,生成蓝面獠牙、发似朱砂、外表怪异的鸟人模样,但办起事来,却是粗中有细、一丝不苟,与兴周伐纣一路上的阐教师兄弟,也是格外热络忠义。



  此次杨戬借哪吒黄天花醉酒,密嘱与他,他自然知道兹事体大,更加不肯掉以轻心。



  借着斛中酒水,他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名字。



  哪吒抢先伸过脑袋,只一眼便失口惊叫:“怎么可能!”



  杨戬满腹狐疑地看去,只见石桌上四个苍劲小字:东皇太一。



  居然是东皇?!



  那一瞬间杨戬下意思地反应: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但是冷静下来,他只觉后背发凉,原本以为的有人暗中作为故意挑起阐截两教矛盾,使神界仙界纷争不休,可如今看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凤徵,都实在是小瞧了这局大棋。



  落云也好,真武、狼王、石骨也罢,都还够不上这棋盘上的小小棋子,甚至整个事件背后意图,这几个妖魔鬼怪都不曾清楚过,只贪图利益,白白给人当了马前卒、填坑兵。



  此刻,杨戬只觉得肚子更痛了,似乎有什么在他肠脏中翻搅不休,细碎的啃咬痛感好一阵歹一阵地填满腹腔,虽然他还能咬牙忍受,但这绵绵不绝的难受却是让他心烦意乱。



  “师弟,你是如何发现幕后主使是东皇?这不是小事,来不得半分误会。”杨戬一手紧紧抵在石桌上,另一手端起酒来猛喝了几口。



  “杨兄,其间利害我自然明白,若无凭据,怎敢胡言乱语,乃至把东皇拖下水来。”雷震子紧紧皱眉,本就不好看的一张脸,显得更加狰狞,“所以,我可断定,即便不是兄长所寻之要事,他与九灵元圣,也有撕扯不开、见不得光的事体。”



  杨戬暗暗心惊,一个九灵元圣已经足够他们谨慎应付,事还没弄清大概,怎么东皇太一也混入其中了?



  说起九灵元圣,他虽是区区一头坐骑,但他的主子委实厉害。太乙救苦天尊,又称东极青华大帝,与南极长生大帝同为玉皇大帝的左右侍者。太乙救苦天尊居“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可引渡受苦亡魂往生。他的名声,绝非仅靠法力得来,更多是因为他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寻声赴感,救苦救难,故而在仙、神、妖心心中有着极高的尊崇地位。



  而元圣儿跟随他许久,自然法力高强,吼声上通三圣,下彻九泉。



  再说东皇太一,原本这两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本是太阳星孕育而出的准圣,上古十大正神之一,与盘古、伏羲、女娲齐名,峨冠博带、踏云往复,执掌先天至宝混沌钟,创建妖族,主宰上古天庭,具有死去的人王和天神的双重性。

  



  洪荒世界开辟不久,天地混沌,龙凤麒麟三族相互争斗,作乱洪荒,东皇太一奉鸿钧道人法旨,统一洪荒万族,并且将洪荒万族合称为“妖族”,开创旷古绝今的无上霸业,登立天帝,自称东皇,立天规戒律,为三界正统至尊。



  这样的地位,即便是阐截两教的掌教师尊,见到他也得礼敬三分。曼说小小元圣儿,就算是主人太乙救苦天尊,见面亦需行礼。



  这样一般的上古大神,怎么可能与九灵元圣纠缠在一起,还沾染了落云、真武、狼王、石骨等原本就口碑不佳的乌合之众。



  杨戬在脑中迅速把这几位的人物关系整理捋顺一遍,可更大的疑团和不解自心头升起。



  腹中越来越疼,疼得他额前渗出冷汗,连雷震子都看出他气色不佳:“杨兄,你是怎了,脸色如此苍白。”



  杨戬摇摇头,亲自替他斟满一斛,追问道:“你是如何得见九灵元圣与东皇太一有所纠葛的?”



  雷震子略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各位有所不知,自两年前,太乙救苦天尊就避世闭关修炼,至今尚未出关。那元圣儿久在道门之下,生性却是最喜摆谱托大。师兄嘱托我后,我便趁护法之际,留意与他,发现他常常下界集聚,与不少妖部神妖暗通款曲,次数多了,便有飞符传讯,或是悄悄切切拜上山头,我曾用风雷两翅飞行暗中追踪,发现那位幕后之人,便是东皇。”



  他缓了口气,将斛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因入了东皇地盘,我便小心退了,这位大神,岂是随便惹得起的?所以元圣儿与东皇何事勾结、作何打算,我一概不知。——兄长也不必着急,待我继续暗中寻访,必有所获。”



  杨戬缓缓点了点头,心知不管是太乙救苦天尊还是东皇太一,都不是等闲可以惹下的,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刚刚平定不久的三界,怕是再也安宁不得了。



  要事谈完,哪吒便催着杨戬上瓜果素斋,在他眼里,一切都是“不服便开打”的线性思维。不服?小爷将你打服,生事?小爷按头教你做人。



  难得他能如此耐烦,毫不插嘴地听完雷震子与杨戬谈论,杨戬赶紧传童儿摆开席面,让在天庭日日拘束的他放松一番。



  待要陪两位同门师弟尽一尽酒兴,可他腹中阵痛愈发清晰,肠脏痉挛着翻腾,惹得腹肌绷紧收缩,腰腹之间饱满鼓胀。



  这种疼不是第一次了,自那日驱逐犰狳出腹之后,总是不时作痛,他心知犰狳一定留下后手,但这后手是何物,他却不得知道。



  若是妖部残余,他逆冲筋脉,豁出去杀敌1000自损800的打法,也早就把它解决了。若是那日与犰狳缠斗时的旧伤,这些日子他勤于运行功法,也应早已痊愈。



  就是这时不时来上一阵的剧痛,到底是何缘故。



  杨戬强忍疼痛,陪着二位师弟纵酒豪饮。



  雷震子乃文王义子,脾气秉性要比哪吒沉稳许多,几斛酒下肚,他忍不住问杨戬:“师兄,若东皇确有异动,你我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这岂是他们几个阐教三代弟子做得了主的,只怕到时,连鸿钧老祖也会牵涉其中。



  杨戬慨叹着,并未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雷震子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可雷震子却从这两下安抚之中,感受到了另一件事:“师兄,你手如此冰冷汗湿,究竟是为何故?”



  哪吒随着雷震子的目光转向杨戬,见他气色惨白,额上汗珠随着鬓角流到下颌,再仔细看去,他浑身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手死死抵在桌角,笑得十分勉强:“师兄?你到底如何?上次与妖兵打架,你便似有不妥,怎得过了这些时日,却不见好?”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9:07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三)
【略伤感,开始矫情,是不是真的没多少人喜欢……】

   自从接了杨戬的暗中嘱托,雷震子便对九灵元圣格外在意起来。



  他虽因两枚红杏,生成蓝面獠牙、发似朱砂、外表怪异的鸟人模样,但办起事来,却是粗中有细、一丝不苟,与兴周伐纣一路上的阐教师兄弟,也是格外热络忠义。



  此次杨戬借哪吒黄天花醉酒,密嘱与他,他自然知道兹事体大,更加不肯掉以轻心。



  借着斛中酒水,他在石桌上一笔一划写下一个名字。



  哪吒抢先伸过脑袋,只一眼便失口惊叫:“怎么可能!”



  杨戬满腹狐疑地看去,只见石桌上四个苍劲小字:东皇太一。



  居然是东皇?!



  那一瞬间杨戬下意思地反应: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



  但是冷静下来,他只觉后背发凉,原本以为的有人暗中作为故意挑起阐截两教矛盾,使神界仙界纷争不休,可如今看来,不管是他自己,还是凤徵,都实在是小瞧了这局大棋。



  落云也好,真武、狼王、石骨也罢,都还够不上这棋盘上的小小棋子,甚至整个事件背后意图,这几个妖魔鬼怪都不曾清楚过,只贪图利益,白白给人当了马前卒、填坑兵。



  此刻,杨戬只觉得肚子更痛了,似乎有什么在他肠脏中翻搅不休,细碎的啃咬痛感好一阵歹一阵地填满腹腔,虽然他还能咬牙忍受,但这绵绵不绝的难受却是让他心烦意乱。



  “师弟,你是如何发现幕后主使是东皇?这不是小事,来不得半分误会。”杨戬一手紧紧抵在石桌上,另一手端起酒来猛喝了几口。



  “杨兄,其间利害我自然明白,若无凭据,怎敢胡言乱语,乃至把东皇拖下水来。”雷震子紧紧皱眉,本就不好看的一张脸,显得更加狰狞,“所以,我可断定,即便不是兄长所寻之要事,他与九灵元圣,也有撕扯不开、见不得光的事体。”



  杨戬暗暗心惊,一个九灵元圣已经足够他们谨慎应付,事还没弄清大概,怎么东皇太一也混入其中了?



  说起九灵元圣,他虽是区区一头坐骑,但他的主子委实厉害。太乙救苦天尊,又称东极青华大帝,与南极长生大帝同为玉皇大帝的左右侍者。太乙救苦天尊居“青华长乐界,东极妙严宫”,可引渡受苦亡魂往生。他的名声,绝非仅靠法力得来,更多是因为他大悲大愿,大圣大慈,寻声赴感,救苦救难,故而在仙、神、妖心心中有着极高的尊崇地位。



  而元圣儿跟随他许久,自然法力高强,吼声上通三圣,下彻九泉。



  再说东皇太一,原本这两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他本是太阳星孕育而出的准圣,上古十大正神之一,与盘古、伏羲、女娲齐名,峨冠博带、踏云往复,执掌先天至宝混沌钟,创建妖族,主宰上古天庭,具有死去的人王和天神的双重性。

  



  洪荒世界开辟不久,天地混沌,龙凤麒麟三族相互争斗,作乱洪荒,东皇太一奉鸿钧道人法旨,统一洪荒万族,并且将洪荒万族合称为“妖族”,开创旷古绝今的无上霸业,登立天帝,自称东皇,立天规戒律,为三界正统至尊。



  这样的地位,即便是阐截两教的掌教师尊,见到他也得礼敬三分。曼说小小元圣儿,就算是主人太乙救苦天尊,见面亦需行礼。



  这样一般的上古大神,怎么可能与九灵元圣纠缠在一起,还沾染了落云、真武、狼王、石骨等原本就口碑不佳的乌合之众。



  杨戬在脑中迅速把这几位的人物关系整理捋顺一遍,可更大的疑团和不解自心头升起。



  腹中越来越疼,疼得他额前渗出冷汗,连雷震子都看出他气色不佳:“杨兄,你是怎了,脸色如此苍白。”



  杨戬摇摇头,亲自替他斟满一斛,追问道:“你是如何得见九灵元圣与东皇太一有所纠葛的?”



  雷震子略一沉吟,组织了一下语言:“各位有所不知,自两年前,太乙救苦天尊就避世闭关修炼,至今尚未出关。那元圣儿久在道门之下,生性却是最喜摆谱托大。师兄嘱托我后,我便趁护法之际,留意与他,发现他常常下界集聚,与不少妖部神妖暗通款曲,次数多了,便有飞符传讯,或是悄悄切切拜上山头,我曾用风雷两翅飞行暗中追踪,发现那位幕后之人,便是东皇。”



  他缓了口气,将斛中酒一饮而尽,继续说道,“因入了东皇地盘,我便小心退了,这位大神,岂是随便惹得起的?所以元圣儿与东皇何事勾结、作何打算,我一概不知。——兄长也不必着急,待我继续暗中寻访,必有所获。”



  杨戬缓缓点了点头,心知不管是太乙救苦天尊还是东皇太一,都不是等闲可以惹下的,为今之计,只能从长计议。



  只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刚刚平定不久的三界,怕是再也安宁不得了。



  要事谈完,哪吒便催着杨戬上瓜果素斋,在他眼里,一切都是“不服便开打”的线性思维。不服?小爷将你打服,生事?小爷按头教你做人。



  难得他能如此耐烦,毫不插嘴地听完雷震子与杨戬谈论,杨戬赶紧传童儿摆开席面,让在天庭日日拘束的他放松一番。



  待要陪两位同门师弟尽一尽酒兴,可他腹中阵痛愈发清晰,肠脏痉挛着翻腾,惹得腹肌绷紧收缩,腰腹之间饱满鼓胀。



  这种疼不是第一次了,自那日驱逐犰狳出腹之后,总是不时作痛,他心知犰狳一定留下后手,但这后手是何物,他却不得知道。



  若是妖部残余,他逆冲筋脉,豁出去杀敌1000自损800的打法,也早就把它解决了。若是那日与犰狳缠斗时的旧伤,这些日子他勤于运行功法,也应早已痊愈。



  就是这时不时来上一阵的剧痛,到底是何缘故。



  杨戬强忍疼痛,陪着二位师弟纵酒豪饮。



  雷震子乃文王义子,脾气秉性要比哪吒沉稳许多,几斛酒下肚,他忍不住问杨戬:“师兄,若东皇确有异动,你我该如何应对?”



  如何应对?这岂是他们几个阐教三代弟子做得了主的,只怕到时,连鸿钧老祖也会牵涉其中。



  杨戬慨叹着,并未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雷震子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可雷震子却从这两下安抚之中,感受到了另一件事:“师兄,你手如此冰冷汗湿,究竟是为何故?”



  哪吒随着雷震子的目光转向杨戬,见他气色惨白,额上汗珠随着鬓角流到下颌,再仔细看去,他浑身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手死死抵在桌角,笑得十分勉强:“师兄?你到底如何?上次与妖兵打架,你便似有不妥,怎得过了这些时日,却不见好?”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9:31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四)
  雷震子乃文王第一百子,素来忠厚老实、尊师重道,脾气秉性要比哪吒沉稳许多,然而知晓事涉九灵元圣、太乙救苦天尊、东皇太一,甚至是他号领的天下妖部,如此惊天之事,绝非阐截两教之间纷争,恐怕不止连“红花白藕青荷叶”俱涉其中,就连鸿钧老祖,也有可能脱不开干系。



  他再看杨戬,却是冷眉烁目,低头慢慢咂摸着天庭仙酒的味道,似有所思,却又冷静异常。



  雷震子忍不住问:“师兄,若东皇确有异动,你我该如何应对?”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



  若是东皇果真有所图谋,如何应对岂是他们三个阐教三代弟子能做得了主的?他们能做的,除继续暗中关注之外,便是选择一个合适的时机禀报于元始天尊,请他与师兄弟们联合商议。



  兹事体大,连杨戬也收敛心性,不得不细细推演分析。



  面对雷震子满脸疑惑,杨戬略叹了口气,并未回答,只是轻轻拍了拍雷震子的手背,示意他无需急躁。



  可雷震子却从这两下安抚之中,感受到了另一件事:“师兄,你手如此冰冷汗湿,究竟是为何故?”



  哪吒随着雷震子的目光转向杨戬,见他气色惨白,额上汗珠随着鬓角流到下颌,再仔细看去,他浑身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一手死死抵在桌角,笑得十分勉强。哪吒呆了呆,抢头问:“师兄?你到底如何?上次与妖兵打架,你便似有不妥,怎得过了这些时日,却不见好?”



  杨戬已经忍得十分辛苦,疼痛却越来越盛,自肚脐处放射蔓延至整个腹部,仿若千百支针同时在肠脏之间刺扎,疼得他一阵阵闭气,连喘息都错了节奏。



  他苦笑着摇摇头,咬牙低声道:“今日为兄确无力招待,哪吒、雷震子,你们且先去罢,带来日为兄定将今日之宴找补上来。”



  “你有何事?我等俱可援手,你怎得如此见外,自从伐周路上便是如此,你我兄弟几百上千年,怎得还是这副脾性?”哪吒素来心直口快、口无遮拦,直待雷震子硬拉了他,施礼告辞,他犹自还念念叨叨。



  待他二人腾云远去,杨戬才支持不住,伏在桌上,一手死死掐紧肚子。



  疼,刺入心肺般针扎一样疼,而且越是使劲压住,越是疼得厉害。这样奇异的状况,杨戬还是第一次遇上。



  虽不知是何物在腹内作怪,但能确定的是,当日犰狳出腹前,的确是留了后手。



  杨戬暗叹自己大意,以为就凭一只小小妖物,没有这个胆子,随手便放他去了,却不想,他竟能急中生智,在他腹中留了后手。



  此时此刻,该如何收拾残局?总不能任凭妖物在腹中如此折腾吧?



  杨戬秉性持重,行事妥帖,也极为维护掌玉鼎真人门下尊严,一身反骨从不把阐教仙神之流放在眼里,但仍傲骨飒飒,从不肯示弱于人。



  原本将此事托付与雷震子,让他暗中查访,为备不时之余,他借势将腹中阵痛留作最后一条线索,万一雷震子无功而返,通过腹内异样,或许通过这一渠道,能够打探得消息也未可知。



  所以杨戬将其作为底牌,咬牙强忍了数日,不做理会,今日既然雷震子探得机密,那么腹中这条暗线,也不必留了。



  杨戬遣退所有道童,关闭寝殿大门,合目盘膝坐于正中,五气运行、经脉轮转,骤然之间,天眼大开,金光闪烁,映得满室灿然生辉。



  他缓缓低下头来,腰腹微微前倾,运起功法,用第三只神目缓缓巡视着腹内情况。



  胸腔、肝胆、胃部,再往下,一片黝黑包绕盘踞在肠脏之上的,细细分辨,竟然是密密麻麻、不计其数的黑甲虫!它们簇拥在一起,累累叠叠、首尾相接,尖锐锋利的口器深深扎进浅粉色柔嫩脏器,然后,片片相连,覆盖住任何一点表面,神目看去,居然是漆黑一团。



  杨戬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腹中竟然藏着如此多恶心至极的黑甲虫,而且爬得到处都是,几乎占据了整个腹腔。



  它们蠕动着、蜿蜒着,过不了多久,就以某个部分为起点,由一成百成千地将口器刺入腹脏,杨戬开始感受到针扎一般疼痛,由肚脐处蔓延扩散,渐渐疼得越来越厉害,最后整个腹腔痛如针刺火炽,持续无间。



  杨戬咬住下唇,顶着额上冷汗淋漓,一手并指摁向自己肚脐处,光华初至,那黑甲虫迅速散开,带着强大法力的神光如烙铁般炽热地烫灼在柔嫩肠脏上,立时渗出一片血迹。



  光华褪去,黑甲虫闻到血腥味,比之前还要嚣张地围拢上来,毫不客气地一次次扎下口器,吸食着吮取着,摇头晃脑,黑翅欲振。



  “嗯……”杨戬同时承受起肠脏破损与甲虫吮咬双重伤害,瞬时间一手撑地,一手掩在腹间,疼得直不起腰来。



  他鲜少吃瘪,更遑论对手是一群用指尖便能拧死的小虫,自是心有不甘。



  所以他尽力稳住身形,以神目之光威风凛凛地扫在肠壁上,这神目之光自是威力无穷,可照进腹中,只驱得黑甲虫乱成一团,空出的脏体被神目之光狠狠划伤,鲜血沥沥,疼痛难当,可这厢刚刚收回神目,那厢甲虫更精神更昂扬地聚拢成片,甚至层层叠叠,只为那口血浆。



  杨戬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就连胸口肚腹也全被汗液打湿,让他更为头疼的是,这些区区甲虫,形体甚小,行动迅速,口器尖长,嗜血如命,又隐藏在他肚腹之内,一时之间,他竟然毫无办法。



  某种情况下,这些脆弱且微末的生命,能比神魔鬼道更具备存活下来的法子,如今它们如众蚁争食般长踞覆盖他的腹脏,舔舐、吮吸、啃咬,生生不息地迭代、繁育、膨胀、扩充。



  一连两次都只是自伤,黑甲虫却未受半点损害,杨戬无明业火从心而起,咬住下唇从地上缓缓坐起,随手抹去呕出沾在唇边的血迹,露出一个狠辣决绝的笑。



  从玉泉山金霞洞下山以后,兴周伐纣中一路拼杀,肉身成圣、听调不听宣后,分到手的都是那些捂热了血才能交差的任务,身为清源妙道真君的二郎神,又岂会被小小甲虫困住。



  宁可玉石俱焚,也要灭它们嚣张气焰。



  杨戬森然一笑:“湿生卵化之辈,妄图毁我性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三昧真火的味道,你们还没尝过吧?!”



  说着,他合掌在胸间,神目半开半闭,指尖一簇幽蓝火焰渐渐跳动起来。



  随着指尖抵住肚脐,那火焰似是有灵性一般,顺着肚脐钻入腹脏又顺着肠脏扩散开来。



  以三昧真火烧尽腹中恶虫,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唯有有杨戬看得出来。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29:5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五)
【磕杨戬的要珍惜了……】

    杨戬森然一笑:“湿生卵化之辈,妄图毁我性命,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三昧真火,你们还没尝过吧?!”



  说着,他合掌在胸前,神目半开半闭,指尖一簇幽蓝火焰渐渐跳动起来。



  随着指尖抵住肚脐,那火焰似是有灵性一般,顺着肚脐钻入腹脏,又顺着肠脏扩散开来。



  宁可玉石俱焚,也要灭它们嚣张气焰,这种不要命的打法,也只有杨戬。



  三昧真火,此火乃体内之火,不需要法宝就可施展,熟悉兴周伐纣这段历史的人,对此绝不会陌生,哪吒、金吒、木吒、姜子牙、雷震子、黄天化、韦护等,皆通晓其法。



  然而,此数只有杨戬施展起来最为壮观,最具杀招,烈焰冲霄势更凶,金蛇万道绕空中,烟飞卷荡三千里,烧退宿敌从赐新生。



  随着道道蓝色火焰向腹内燃烧过去,他肚腹愈发冰冷,疼痛也越来越紧。



  黑甲虫不知什么是三昧真火,但是遇热躲避的天然习性还是有的。三位真火甫一入腹,滚滚热浪变侵袭而来,黑甲虫们怕得要死,忙散成一片,远远躲开那股热浪。



  但三昧真火是何等厉害,它可以散,它便能够追。



  不消多久,杨戬腹中黑甲虫已经死伤无数,剩下那些有心眼、会耍心眼的,便急赤白脸地向他内脏深处钻去,直把个杨戬疼得汗如雨下,腰也直不起来了,可双手仍然紧紧抵住肚脐。



  然而三昧真火是无差别攻击的法术,可以追着黑甲虫烧,亦可对着杨戬脆弱的肠脏烧。



  甚至黑甲虫逃进了他的肠腹脏器,三昧真火也要熊熊紧追过去。



  房间里不知何时,弥散起一股焦糊味。虫钻、肆咬、旧伤、新患,杨戬只觉肚子翻江倒海地疼,疼得他几乎无法控制,疼得他想剖腹将那些恶心且不堪一击的虫子捻个粉碎爆浆。



  想到这里,佝偻着深深弯腰压抑疼痛的杨戬重新端坐肃然,一手用力捂着肚脐一周疼痛最厉害的地方,一手仍然掐成法诀,将三昧真火源源不断地灌注其中。



  “疼啊……快……”房间内的焦糊味越来越重,杨戬疼得在心里闷哼。



  在生死存亡之际,凭什么仙神妖鬼,都会想尽办法,不惜一切地争取活下来,



  那黑甲虫虽然无觉无实在,但求生的本能还是有的。不知哪只先发现,肠脏之内的温度要比外面低得多,于是,一只钻、只只钻。原本覆盖满腹腔的黑甲虫争先恐后地向杨戬腹脏之内抛弃。



  但三昧真火不管这个,它拼命熊熊燃烧,奋力挺进,不仅烧死了一堆又一堆的甲虫,可是也将肠脏表面的黏膜灼烧至伤。



  杨戬终于支持不住,双手用力按着肚腹深深弯下腰去,他开始呕吐,完全无法控制地大吐特吐,吐出的污秽里,俱是一些脓浆稠血,还有无数细细密密被三昧真火烧死的黑甲虫残骸,一整个黄黄红红黑黑的一团。被味道一熏,杨戬恶心得又抱着肚子吐了起来。



  窗外竹林飒飒,似有人影徘徊来往,踩断几段枯枝,发出轻微喀嚓声,倏然刺激到杨戬的神经。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转腕一只袖刀便掷了出去,带着疾风厉劲,刀入苍竹,发出破节的咔咔声。



  很快,窗外安静了。



  杨戬也咬紧下唇,踉跄着盘膝坐起,指尖贴紧腰腹,三昧真火再次提升了一个境界。



  这次没有呕吐物出来,三昧真火烧到一定程度,那些密密麻麻的黑甲虫像是直接碳化变灰了。



  杨戬穿着粗气,又用神目打探追寻了许久,确认肚腹内再无异物,才疼得在地上蜷缩起身子,不时左右辗转着。他深知,今日若非机缘巧合,那黑甲虫有实在没脸在妖界混,这神火必不肯相让与他,今日这灌江口,怕是山上山下都要吃烤肉了。



  他和那些黑甲虫,只是在赌谁的命硬,



  他摇头苦笑自谑,却不理会体内渗血皱皮,甚至有三四点碳化的迹象。他不是不疼,而是疼得彻底没有法子,只要就势躺在了地上,汗水也好、血渍也好,他掩住腹胃,尽量不动那里,好让这撕皮剜骨一样的疼痛稍微缓解一些。



  自从下了玉泉山金霞洞,一路之上,杨戬还没吃过这么大亏,一时之间道心全无,只剩下:“元圣儿,犰狳君,你们且等好了,千万别出事,你的命,需得我亲自来取呢。”



   缓了一会,他撑着一口气,缓缓从地上起来,自行换过衣衫,又亲手处理了地上的污秽,照了照铜镜,发现脸色已经白到发青,不免狞笑:“九灵元圣啊,这笔账,我已然替你记下了。”为何他从不提东皇,细细说来,并非因为他与东皇法力、地位悬殊,更加是因为东皇为天生地长,和兄长帝俊于三族大乱之际,趁机崛起,征战四方,统御洪荒万族并称为“妖族”,开创上古天庭。



  这样一个人,可能傲气、可能冷漠、可能狂妄、可能自大,但唯一不可能的,就是使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可是在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造物之际,镇压鸿蒙世界的一方霸主,上古天庭的主宰者。



  所以说,猪队友或者猪下属,都是惹不得的,闹不好连棋盘都给掀了也未可知。



  不论怎么剧痛,这疼痛的根源总算是被他清理干净了,至于留下内伤、偶有阵痛的事被杨戬知道,就已是后话了。



  玄苍覆着狸姬一路飞回章尾山,数月之久,那里还是一片山崩树倒、幽溪断流,新树还没添几个芽,几只小妖联合抓了一只小牛犊子,正在边烤边吃,远远看见有大妖过来,忙不迭四散逃去,连烤熟了的牛肉都忘在脑后。



  玄苍看着章尾山气息破败,全靠烛蛇殒化后那点残余骨血滋养。当日自己腹痛难忍,山韧剖腹,却没想到,会带给这座山上的妖魔精怪带来灭顶之灾。



  他大袖翻飞,双掌蓄满精气法力,向章尾山推去。



  烛蛇血、定海珠、化蛟成龙,如今的玄苍,已经快要站在妖界顶峰。



  章尾山似是活了过来,重现当年聚青拢翠、水波澹荡、云雾缭绕的仙境模样。



  旧日居住的洞府也被他打通,只随口使唤了几个小妖,天黑前将此扫撒干净,重新布置。



  “我们,回家了。”玄苍抱着狸姬坐在初见的那个水潭边上,狸姬努力了很多次,却怎么也化不出人形,身上不知哪里就渗出血来,幸亏玄苍一身黑衣,除了濡湿之外,倒也看不出血痕。



  她看着潭水,想着过去一起经历的日子,想要说话,却是气息虚弱,攒了半晌力气,清理婉转、娇媚啁啾的歌喉重新响起:“妹在江边洗蒿草,蒿草叶子趁水漂,那日哥饮江中水,一笑一颦心头绕。一曲为谁唱,哥啊费思量……”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0:2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六)
【这一章几乎都是感情戏,所以喜欢虐的小伙伴看起来可能觉得有点无趣,但是我却很喜欢这一章,天地万物,都是有感情的,世间多少选择,都是因为感情而没了对错。】

【最初时,玄苍和狸姬真的就只是个为了引出凤徵的打酱油小角色,然后慢慢给玄苍加戏,然后又把原本定义为放浪形骸的女wan物的狸姬丰满成今天的样子。我被他们感动了,我想,我也尽力了,不知道你们呢。】

【这篇发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了,漏了中间很重要的一段,现已补好】

  玄苍受尽万般班折磨,险中求生,竟然因祸得福,从蟒两度飞身成蜃龙。



  要知道,从上古至今,在这片古老又喧嚣的大地上,有无尽的蛇虫爬蚁,无尽的飞禽走兽,它们噬血掠夺,它们懵懂无识,它们甚至一生只做两件事:争食、交配。



  天地诞生之初,麒麟为百兽之长,凤凰为飞禽之首,龙族为鳞虫之首。



   若身为一只小小生灵,欲清明、欲开智、欲研法、欲修行,这段漫长的光阴便足以耗费十几个、几十个轮回。待到真正有资格修行,还需千年万年的持正、修坚、平和。



  大地上有万万只蛇虫,翠绿、暗黄、墨黑、云白、鲜红,在漫长而枯燥的更迭中,有蛇及蟒的历程和天劫,洗刷掉了一大批,那些渡不了劫的,无非做了天敌或是善烹者的佳肴,能寿终正寝便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侥幸度过飞升之劫的巨蟒又开始新一轮朔朔无边的修习,或是几千年,或是近万年,除了百年一度的蜕皮,还要经过更为惨烈的天劫,能渡者,飞身成蛟螭,不能渡者,殒身而灭。若想再图行龙、应龙、蛟龙、蜃龙,那就不只是熬过天劫的事,而是要机缘巧合、得遇仙缘。玄苍历生死劫,借烛龙之血强身,与定海珠化为一体增修,又有千年难得一见的元囊与混元金斗法力配合,才勘破生死劫,飞身成蛰龙。



  天下有些事,必须是那个人,经历那些苦难,横下一条去死的决心,抱定咬断压根也要坚持到底,而后,才有熬出头的机遇。



  也就是说,这段经历若是放在另外一条巨蟒身上,恐怕早已焦糊一段,做了烤蛇与临近动物果腹。

 

       可玄苍不但化生,而且熬过劫数,飞身成龙,烛蛇血、定海珠、化蛟成龙,如今的玄苍,已经快要站在妖界顶峰。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玄都紫府,八景宫中。



  享无为清净观世态,得太上忘情傲圣尊的法脉祖庭紫气缭绕。老子忽然中指跳动,原本为宫中九大奇景的水岚烟霞也骤然波涛泛起,烟霞涌动。



  本是清静无为的老子心中一应,缓缓掐指算来,待一一掐过,中指又是一跳,心中突突不安。



  他合目,捻着白须,久久不语。



  一柱香的功夫后,才喟叹:“劫数!劫数! 天陷未了,地圣已现。苍生多苦难,自是有欢歌,也罢,顺天应业,方为证道。”

      

       适应了蛰龙的身体,玄苍抱起奄奄一息的狸姬,飞身回到章尾山。



  眼前一片破败苍凉,全靠烛蛇殒化后那点残余灵气滋养。当日他腹痛难忍,以山韧剖腹,却没想到,会带给这座山带来灭顶之灾。



  他停在半空,双掌蓄满精气法力,衣袖翻飞,向章尾山拂去。



  沧桑之间,章尾山似是活了过来,当年聚青拢翠、水波澹荡、云雾缭绕的仙境模样重新显现。



  “狸儿,我们回家了。”玄苍抱着狸姬,稳稳落在当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澜溪江畔。



  看着身边飞瀑如影,江面微波潋滟,狸姬笑得从清澈,颜如舜华一般妖娆妩媚。她看着潭水飞溅,水珠带着丝丝沁凉落在脸上,身上。她一遍遍回忆着过去一起走过的日子,想要说话,却是气息虚弱。她努力了很多次,却怎么也化不出人形,身上不知哪里就渗出血来,幸亏玄苍一身黑衣,除了濡湿之外,倒也看不出血痕。



  攒了半晌力气,清丽婉转、娇媚啁啾的歌喉重新响起:“妹在江边洗蒿草,蒿草叶子趁水漂,那日哥饮江中水,一笑一颦心头绕。一曲为谁唱,哥啊费思量……”

  

    她唱得十分费劲,有些气息甚至杂乱无章,玄苍却似是未觉,一双修长劲美的双腿逐渐幻化成龙尾,撩起片片水花,轻轻滋润着她身上的每一道伤疤,他俯下身,柔软微凉的双唇落在横七竖八的血道上,落在焦糊溃烂的雷伤上。



  他的眼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神情,温柔缱绻,又深沉深邃,带着从心底溢出的心疼不已,又带着此仇未报的狠辣锐利。



  在他怀里,狸姬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薄、越来越凉,呼吸也越来越短促,越来越轻盈,她那双翦水秋瞳里汪起一丝水渍,四爪叨了半天终于找到玄苍的尾巴,她紧紧抱住,毛发纷乱的脸颊贴在那篇冰冷上,蹭了一遍又一遍:“一曲为谁唱,哥啊费思量……”



  玄苍无语凝噎,就像当年第一次见面一样,挑动尾巴将狸姬卷起,龙尾团起,绕成一个圈圈,套在狸姬腰上。继而,他又用尾巴将她围住,打圈收紧,高高举起,轻轻摇晃着,用尾尖轻轻挑弄,惹得她痒痒的。



  隔着晨光,他似乎听到了当年她玩开心了,闹出的一阵阵如清泉流淌般的笑声,那笑声,真是勾魂摄魄、清脆悠扬,犹如串串银铃,在他耳边轻轻摇曳,让他瞬间忘却烦恼。



  后来,就因为此,他专门找人打了一副银铃,系在她腕间踝间,一旦走动便叮当作响,像极了她的笑声。



  可如今……那副铃铛不知丢在何处,她腕间踝间,俱是沾血的皮毛。



  狸姬已经动不了了,只能直直切切地看着玄苍,眼角泪珠一颗颗如珍珠般滚下。她知道自己就要死了,可是她不觉得可惜,而是高兴,能够看到玄苍化蛟成龙,她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仙魔神鬼都要高兴,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他是她的玄苍,是最桀骜最骄傲的玄苍啊。



  她甚至看到了的以后,那是一个鲜花锦簇流云掠影的地方,他高高在上,喝着天下最美的美酒,号领万千妖兵,他是四海八荒妖族的王,是三教行动也不得不考虑他立场的最霸气的王。



  他长眉入鬓,碧色眼眸中倨傲狷狂,薄薄双唇勾着一丝若有若无地笑,一头墨色长发就那样飘散着。不论谁要见他,都要元元跪于长阶之下,低着头颅,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而她的王,就跌坐在长阶尽头的宝座上,玩味地拧着一只果子,对阶下之人爱答不理。



  这就是她的王,这就是她的王的未来!



  此刻,她已心满意足,再无所求。



  可是,为什么天命不让这一刻再长久一点呢,长久到,她可以依偎在他怀里,再被他抚慰怜爱一次,或者她就委身在他脚下,替他轻轻捶着腰膝,再温柔地亲吻一次……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轻轻柔柔地飘洒在他们身上,微凉、甘润。



  玄苍蜷起长尾,将狸姬送进怀里,上身翻折,护她躺在身影下那块干燥处,漆黑如墨的长发散落,铺在整个肩膀,有些发尾盖在她的脸上。



  她贪婪地嗅了嗅,是一股竹叶的清香。



  雨越来越大,狸姬身上没玄苍护住的地方,毛已经湿成一绺一绺,毛绺间隙露出的皮肤,隐隐透出青色。



  玄苍俯下身,将狸姬紧紧拥在怀里,蹭着她的下颌,蹭着她的耳根,长长蛇尾在她面前耍弄着,以前她最喜欢他这样逗弄,只是现在,她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了。



  回想章尾山天崩地裂,她被玄苍扣在落魂钟下死里逃生,又得了定海珠与玄苍元神融合在一起的灵珠,在九灵元圣那里听了些不传之法,拼尽与夷光的情分偷入凤徵腹中,又天上地下跑遍三界找寻可以温养内丹的灵药,甚至不惜入瑶池、盗金莲。



  玄苍终于化形,又被天雷、蜕皮纠缠,差点挫骨扬灰,她拼着自己那点修为死都不放,终于,天命将玄苍从归墟推了回来,让他重生为蜃龙。



  好像,一切都是险中求胜,好在,一切都是那样完美。



  那么,就算离开,也不那么重要了。



  狸姬满脸雨水,拼尽所有力量给了他一个灿若明霞的笑容:“玄苍,要好好的……”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七)
【不要问我落魂钟有什么法术,落魂钟与混元金斗有什么区别,问就是道法高深,你勘悟不透。】

【突然发现,我写得是不是太啰嗦了?按个快进键试试?】

       冒着被抓住就是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的危险,那只无论放到哪个山门下都不够看的小野猫,上天庭、下鬼域、寻遍人间草木,金莲也盗了,凤徵也欺了,混元金斗也用了,她用每一次的九死一生换来了玄苍渡劫飞升。

        当最后一口气在狸姬喉间咯咯作响,玄苍不顾一切地把她拥在怀里,拥住那一点点体温。

  他看着她在自己怀中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气息奄奄,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样,透着风透着雨,刮过浸入骨髓的冰凉。

       他并非不知到底是何人教她这种几乎不可能成功的法子,一点点诱她寻遍四海八荒,为的只是那一丝一毫几率化生,一步步引他入局。

       什么乾坤尺,什么湿生化卵皆有所盼,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强大、雄浑、悍勇的蜃龙玄苍。若是失败,那便死则死矣,如今狸姬快要咽气,那更是死则死矣。——玄苍的化生飞升,已经足够他们兴奋了。

        仰天龙啸,山摇地动。

  一滴泪从他脸颊划下,滴在她颈间那粒小小的落魂钟上,刹那间,金光流转,华彩耀目。

        落魂钟!

        玄苍沉睡了太久,临别之前又把落魂钟交于狸姬护体,直到这生死之际,才想起落魂钟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狸姬放在地上,拭去她眉目唇齿之间的雨水,两片薄唇侵略般含了上去。

        法咒在玄苍心中默念着,一遍遍越来越清明,越来越急迫,落魂钟渐渐飞起,挣脱狸姬颈间,幻化成茶盏大小,乖顺地依附在玄苍手掌上。

       玄苍对狸姬极浅极淡地勾了勾唇角,然后翻过身,仰躺在她身边,一手紧紧牵着狸姬,一手托着落魂钟兀自转个不休。

        他缓缓收回手,让落魂钟靠近自己身体,继而继续贴近,将落魂钟压在右腹侧,狠狠抠了下去。

       雨水混着血水,从他身上淌下来,又在他俩身畔蔓延成一片。

        一道惊雷,大雨倾盆。

        玄苍咬紧牙关,一条暗红色的血线从他唇边流下,染红了衣领、衣袖。旧伤新患,他浑身每一个骨节都在疼痛,可他好似浑然未觉,承托着落魂钟的那只手继续施力。

  伤口越来越大,而后,黑绿色的液体开始渗出,伴着血,掺着域,还有无边无际的痛。

       在剧痛折磨下,玄苍下意识地挺直腰腹,好让落魂钟的光华更加犀利坚韧地嵌入伤口中。

       伴随一阵腥味,墨绿色的液体越流越多,甚至盖过了血浆的颜色,一颗有着两枚鸡卵般大小的墨绿色肉囊被剜了出来。

       趁它将出未出之际,玄苍忍住剧痛,用落魂钟钟沿一劈而过,墨绿色肉囊立时被剖作两半。

        “嗯……”玄苍疼得倒在地上,蜷缩、辗转、冷汗、呛血,但他顾不得其他,挣扎着爬起来,将那好不容易剖出的一半墨绿色肉囊喂进狸姬口中,双唇又贴上她的嘴巴,渡着真气。

       刚刚化蛟成龙的玄苍,再一次把自己搞得浑身血污,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右腹侧伤口处还沥沥滴着墨绿色液体,在落魂钟的光华下,复原得极慢。

       怎会不慢呢。

       此刻若有神仙妖魔在场,必会认得,玄苍不顾性命剖腹抠出劈成两半的,竟是他的命门所在——蛇胆!

        不管是蛇是蟒,是蛟是龙,胆囊所在,即是命门所在。胆囊是体内贮存胆汁的器官,蛇胆呈椭圆形或卵圆形,修为练习,皆与蛇胆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若是修炼中破了蛇胆,等于废了一世修为,与成佛成仙再无关系。

       可这只蜃龙简直是胆大包天,刚刚化形,又被天雷、蜕皮纠缠,差点挫骨扬灰,狸姬拼着自己那点修为死都不放,终于,天命将玄苍从大荒推了回来,让他历劫重生为蜃龙。

        一切都是险中求胜,一丝一毫都出不得岔子,可他居然还没等一身伤痊愈,便剖腹取了半枚蛇胆来救一只野猫。

       气得一直躲在半空的九灵元圣直跺脚:明明已是金尊玉贵的龙身,何必再去在乎一只狸猫的死活,况且,还是剖胆相救,这只笨蛇,是认为自己这条小命真的不会灰飞烟灭吗?

       九灵元圣气得连呸了好几口,才抽身而去。

        他没意识到,一道灼烈目光深深扫了他一眼,目光虽然虚弱,却是毫不掩饰地狠厉阴鸷,痛恨入骨。

        澜溪江畔,玄苍与狸姬都晕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狸姬先缓缓醒来,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皮毛,已经有了出生的绒毛,被天雷击过的地方也开始愈合,只是不知怎的,口中一股腥味直冲天灵盖,她跑到溪边喝了好几口水也无法冲淡。

        回头望去,玄苍似乎从昏迷转为沉睡,伤患、疲惫、初生,都让他体力难支,睡得安宁且深沉。

       狸姬试着运行周天,发现已经顺畅无碍,再加一步,贪心地试着化为人形,居然也成功了。

       狸姬喜不自禁,立刻撕下一块衣服下摆,沾了溪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玄苍身上的各种淤肿伤痕,实在深刻,或是狭长的伤口,就混着草药用布条裹起来。

        到了右腹侧那道,殷红血液与墨绿胆汁混在一起,侵蚀着周围皮肉,蛰饬得伤口向两侧外翻,愈显狰狞可怖。

       狸姬举着布条比划了比划,觉得不行,又换了个位置比划半天,还是觉得下不去手。

       冷不防一条手臂将她紧紧禁锢住,久违的冷冽清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刚醒来就开始忙,我的小狸儿可真是能干。——那道伤不敢下手么?不碍的,只要亲一亲便好了。”

        “主人?主人!”狸姬随着他的缠绕扑进他怀里,“真的有这一天,居然真的有这一天!”

       “你觉得,我死定了?”玄苍一身伤痛,确实也是疲乏无力,索性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拢着狸姬,待笑不笑地与她逗趣。

        “不许胡说!”没有人比狸姬知道他这条命捡回来的有多难,若是再让她知道刚刚为了救她剖腹剜胆分她一半,恐怕她都会跳起来。

       玄苍躺着,被阳光刺激得眯缝起眼睛,眉目慵懒,唇角一直挑着一抹笑。

        那种笑,是狸姬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轻柔、炽烈、坚定、潇洒。

        “小狸儿,你去溪边寻点小蓟、白芨、仙鹤草来。”右腹侧寸许长的伤口越来越疼,毕竟是剜出半个蛇胆,又不是挑了根倒刺,若不调养,恐怕这处渗出的胆汁会让周边腹脏溃烂,最终成为一个无法愈合的洞。

        狸姬赶紧去寻了些药草,细细研磨,又小心翼翼地敷在伤处,紧紧裹好。

       “嘶……”玄苍疼得倒吸气,狸姬见了,忙不迭轻轻吹着那处伤口,又问,“是不是伤得很深?很疼吗?”

       玄苍揽过狸姬,不让她看到自己的样子:“小伤,不过是有点深罢了。怎么,这身皮囊不似以前光华,你嫌弃了?”

        狸姬立刻红了脸:“刚刚好些,就开始油嘴滑舌。”

        玄苍只管热烈地看着她:“嫌弃也不碍的,再蜕次皮,就好了。”

        狸姬只管点了点他的额头:“还想着蜕皮?一身的伤都还没好,就又想着受罪了?”

        玄苍也不闪躲,只低笑:“放心,龙不会再蜕皮了。”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八)
【突然发现,我那么讨厌那句——你与西方有缘……缘分就是去给你当牛做马?】

“龙不会蜕皮吗?”狸姬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哪怕你是一条蛇飞升而来的,也可以不用蜕皮了?不用每过一百年就那样疼一次了?”

玄苍随意叼起一根草棍,半眯着眼睛,从看太阳转向看狸姬,“你猜。”

狸姬不再说话,婉转婀娜地蜷在他身边。——以前他刚刚带她回洞府的时候,她对他的尾巴特别感兴趣,充满了大大小小的好奇,总是下意识盘绕在他腿边。

若他闲来无事,也会现出蟒尾,卷着她起起落落地逗弄,后来时间久了,他们就更加习惯,狸姬喜欢缩在他腿边,玄苍喜欢揪乱她的头发。狸姬突然发现,原来之前两百年的岁月,居然是如此静谧安好。

过了很久,狸姬小心地轻抚着玄苍右腹侧那道剜胆留下的伤疤,柔声说:“以后,咱们就住在这山里,哪都不去了,什么妖王,什么化生,咱们都不理会了,好不好?”

毕竟是剜胆,一般妖兽来这一下都会是要命的,此刻玄苍仍然疼得厉害,却又无法运功自我疗伤,只能慢慢等它自己愈合。即便愈合,这胆囊也已残破不全,再习功法,也是横加壁垒,至于蛇王还是妖王,他都没来得及细想。

就这样,和狸姬守在章尾山,在山林间自由快活,当然是好,可玄苍向来不是好相与的。他对狸姬好,是因为他私心偏爱,而狸姬也愿意为他命都不要,若是换了别人,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一分一毫都别想白白揭过去。

更何况,那九灵元圣那小老儿让狸姬吃了那么多苦,他怎能不出这口恶气。若不是此刻右腹伤口疼痛难禁,他早就冲上东极妙严宫砸场子去了。

有仇不报,玄苍憋屈,而且是异常憋屈。

跟玄苍一样憋屈的,还有依旧栖身于缙云山飞瀑边密林深处的凤徵。

一连数日,他根本得不到关于芜菁仙子的任何消息,就连私下与他相交厚密的水火童儿也不见了踪影。

越是心急,腹背上的伤口就越是难以愈合,他就这样,带着一身伤,狼狈地置身密林之中,每日随便淘点野果果腹。

混元金斗已经被芜菁带走,他肚腹内伤痕累累,每日不断作痛,有时甚至疼得不顾背上鞭痕,左右辗转。

由于伤势太重,凤徵亦无法以功法运行周天来促进腹脏创口愈合,只能每日盘膝端坐,二目下视丹田,静久六景自现。

堂堂截教三代掌教大弟子寥落至此,这消息飞一样传遍四海八荒、天地人三界。

那日,凤徵腹痛难耐,蜷缩着身体忍了半天也未能好转,只好强撑着盘坐起来,运功习法。

不知什么时候,树梢上静静立了一位须发皆白、布衣粗衫的老翁,他一手持降魔杵,一手捻着念珠,口称阿弥:“虚而灵,妙而空,冷而看,默而明,亭亭雪,盏盏松,杳杳云,百鸟诵。”

凤徵闻言,抬头一看,原来是当日他将紫绶仙衣交还十三洞天时,拦在路上的老翁。

他肚腹实在疼得厉害,什么明什么空,一时也参详不出所以然,只略略稽首,以示施礼。

那老翁将脸一抹,朗声大笑:“徒儿,我说过,你与西方有缘。”

凤徵强打精神,仔细看去,原来是西方接引道人。

当初,他虽身在截教门下,可接引、准提二位西方圣与他说法讲经,有着半师之缘。此时接引道人现身山林,凤徵倒头便拜:“恭迎师尊。”

接引长袖一拢,带出的气息将他搀扶起来:“徒儿,你是否还记得,当年青石板路上,葫中藏洞天?”

凤徵略略垂首:“弟子记得。”

他一手暗中掐着小腹,身形也有几分佝偻,但对当日老翁留下的偈语,却是一字不错:“世间修行,求的是有为法、如是观,却不知其间,无情有性,才是佛性等故。如观水波,静如何,澜如何,皆是水。”

“字不错,意不错,不知在你心中,法相可曾有错。”接引道人说道,“如今,你已遁出截教,还有何念念不舍?”

凤徵自嘲一笑:“非是遁出,而是逐出。弟子身在何处并不打紧,只是牵念未尽。师尊曾有教诲,人生一世也好,草木一秋也好,生生死死,皆是往复更迭。既是更迭往复,自是要了却心愿,不然世间轮回,如何能有尽头。”

接引道人捻动佛珠,叹息道:“万事万物都是妄念牵动自性而起的幻相,而非自性起用,身也是因心有尘。”

“若想心无尘埃,则需自行了断因果。弟子愚钝,执念已生,便无法斩除。”他在接引道人面前深深拜下,“求师尊成全。”

“也罢,也罢。我既现身,必得告诉与你,芜菁仙子已被缚住仙法,锁住琵琶骨,囚在蓬莱岛底。那水火童儿也被打落凡间,需受九十九劫,方可再行修炼。”说完,接引道人随手一扬,一股青光划破天际,疾驶而来,稳稳落于他面前,“既有因缘起,便有因果定。眼前色相皆成幻,静里乾坤不计春, 沧海纳百川不溢,大镜含万象有余。你便持此剑,去了却你的因果吧。”

“锁住琵琶骨?!”凤徵心头一惊,截教门徒皆是修行之人,若是法力被封,便不过如同寻常一般,穿透琵琶骨,已是重责剧痛,这一切,若无偷取混元金斗,便不会发生。

此时四海俱知芜菁仙子强取混元金斗,救助已被逐出师门之孽徒,就算通天教主再如何偏爱小徒,也不得不重刑则之,方可堵住悠悠之口。

而静静躺在接引道人足下的那把剑,便是曾经与他朝夕相处的绝仙。

他见剑如见人,又闻芜菁被锁琵琶骨囚在深海,一时信念大动,腹脏间的旧伤也跟随意念剧烈发作起来。

他上前接剑,持强撑起身体,却又心下茫然:“师尊取了截教至宝,他日相见,只怕,只怕两位师尊难以说话。”

接引道人低眉垂眸,笑着摇头:“世间因果俱全,今日我拿他绝仙剑,他日必还他荡魔杵。八百年后,龙华聚首。——此间奥妙,通天圣者自然能够领略,你无需多心。”

凤徵眉目一敛,再抬起头,说得却是:“师尊,我知您今日之意,是要断了我与截教最后一丝情分,不打紧,凤徵尽可如您所愿,只要小师姑能平平安安。”

“去吧,有去有回,了却因果,方得证道……”准提声音越来越小,身形已然飘然远去。

凤徵再无顾忌,右手紧紧握住绝仙剑,剑柄抵在腹间,使出最后法力,踏云飞驰而去。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1:31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九)
东海,金鳌岛,蓬莱阁。

远远望去,碧游宫金碧辉煌,好似一座倒垂仙岛,矗立于蓬莱阁上。烟霞凝瑞霭,日月吐辉光,澜澜秋水长天碧,绯绯野蔓竞芳菲,道德光华飞紫雾,先天无极绽清芬。

好个无上至尊行乐地,其中妙境少人知。

    怔怔看着这一切,凤徵一瞬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他年少时拜入道门,几千年参悟修习,漫漫时光,岁月悠悠,他从未想过受截教教导庇佑如此之久的自己,竟然一夜之间成为“孽徒”。

恍如一梦,亭台楼阁也好,气宇弘渊也罢,此间种种,只能作别。

舍与不舍之间,心便空了。

虽然已经被逐出师门,凤徵仍然按照旧礼于山门外落下云头,一步三叩,拜至外庭。

迎面拦上来的,是十数位三代弟子,和金箍仙、毗芦仙两位师叔。

凤徵心头一痛,右手好似缓缓一松,瞬间握紧剑柄,稽首恭让:“不肖弟子凤徵给师叔施礼,与众师弟妹见礼。”

“凤徵,通天教主慈悲存教,赦你道意不坚、贪恋红尘等几桩大罪,不废你功法,只是逐出门户,你理应澄明彻悟,自去修行。没想到,你非但不好好悔悟,竟然还敢执剑杀上师门?难道,今日你是非要血溅碧游宫不可吗?”金箍仙向来脾气火爆,甫一见面,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再见凤徵上身裹满布带,面如白纸,汗珠顺着双鬓流过脸颊、下颌,最后浸湿衣衫,身形踉跄,双目之中却是坚韧倔强、心志决绝。

有那么一刻,金箍仙心头竟是一软,毕竟凤徵身为三代掌教大弟子,弘法宣讲、迎来送往,多是他在打理。兼又天资极高,才华晰之如日,曼说二代弟子,即便是八景宫老子、玉虚宫元始天尊,也曾赞过一声“妙童”。

此时此刻,曾共同修道之人,却要刀剑相向,就算是一向与无当圣母从无往来的金箍仙,也有些许不忍。

毗芦仙是经历过诛仙阵和万仙阵的资深弟子,素来慈悲和善,见一向丰神飘洒、气宇轩昂的凤徵遍体鳞伤,以剑柄死死抵住小腹,血染山门,早已生出几分怜悯,摇头叹息道:“凤徵,你已非碧游宫弟子,但常年师门教诲,你又怎能前来冒犯,不若你即刻离去,我等也不与你为难,只当今日无事发生。你寻个山明水秀处,好好养伤悟法去吧。”

凤徵面沉如水,深深一揖,一字一句地回道:“两位师叔,师弟师妹,并非凤徵不知好歹、不领情面,此事因凤徵而起,果却落在小师姑身上。若非弟子逢生死大劫,小师姑也不会盗法宝救性命。流言无稽,本是妄论闲谈,法堂失火,分明别有缘由。小师姑常年寂寂,如空谷幽兰,此时此刻,怎能因弟子只过而声誉功法尽毁?”

他重新整了整衣衫,手执绝仙横在身前:“今日凤徵拼上一命,也要救小师姑出苦海,各位师门同僚,请恕凤徵无礼了。谁若阻拦,便剑光相见!”

说完,他单手开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绝仙便狠狠刺进了他自己的左肩。鲜血顺着剑身凹槽汩汩而下,凤徵似是不觉:“这一剑,便是凤徵还各位师门情分,再要上前,就各凭本事吧。”

“宵小之徒,这是碧游宫下,岂容你来放肆!”金箍仙早就按捺不住,祭起金箍,直奔凤徵前额。

凤徵不闪不避,绝仙一挑,金箍便转了个方向,跌落山门之外。

“你!”金箍仙脸上挂不住了,也不待毗芦仙示下,跃上前去,一把抢了他的葫芦,祭在空中。

葫芦自空中坠落,同时迅速放大,凤徵提住一口气,骤然闪身,葫芦怦然撞在地上,山石俱裂。

这招使出,凤徵也是强弩之末,鲜血从他口鼻喷出,背后鞭痕重新裂开,肩上新伤让他左臂几乎动弹不得。

最严重的,还是腹痛。

那纠结在小腹中反复蹂躏元囊,搜刮着肠脏撕扯磋磨的绞痛,一直如影随形。他疼得眼前雾蒙蒙一片,就快要站不住了,可要硬闯碧游宫,又岂是如此容易。

一上来先制住两位师叔的法宝,不过是给师弟师妹们一份心理上的压迫,若真是车轮战地单打独斗起来,不等拼过十数位师弟妹,他便先交代在此了。

借着连挫两位师叔锐气之机,凤徵眸色一暗,杀机顿现,染血绝仙横在身前,几乎丧失战斗能力的左手暗中扣住几枚攒魂钉,钉身绽露出银光,更显威风凛凛。

他周身充斥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肃煞决绝,一步步逼近上前,石阶上拖出长长一道血迹。众师弟妹看着长发散乱,衣衫残破,身形略微蜷起,浑身伤痕叠叠的凤徵,看着他展开绝仙,剑尖凌空虚指过各位脖颈,眉宇间充满不甘、不忿、不忍、不平、不休,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使得他们一个个惊惧油然而生,伴随绝仙的欺上前来而零落点点后退。

毗芦仙见此惨状,心中犹豫不忍,可金箍仙却不管这一套。一向奉为杀手锏的法宝金箍被一剑挑落,他早就心生暗恨,趁凤徵节节逼近山门,冷不丁背后偷袭过去。

362枚细如牛毛的毫针天雨般笼罩着凤徵劈头盖脸落下,凤徵急速挥舞绝仙,终是因腹痛脱力而散了剑招。

他绝仙撑地,一膝跪在地上,唇角大片血浆涌出,染红衣襟。

362枚毫针,有114枚钻入体内,跟随血脉流转之后,扎在体内各要穴处。针入穴道,如万箭钻心一般,又似千万只爬虫跗骨啃咬,凤徵瞬间汗如雨下,不敢再妄动内功。

可他也绝不手软,置于绝地的处境将他性格中百折不挠、顽强不屈的一面逼了出来。

内息不可动,但剑招却是随心而起,他从地上拔起绝仙,步踏天罡之间,却是左臂高抬,攒魂钉飞掷而出,钉身贴着金箍仙的鬓角直直插入金箍与束发间,并狠狠扎入山门石刻中。

凤徵右手按住左肩伤处,一口一口呕着鲜血,脸上却是阴阴微笑:“师叔,请恕弟子无礼了。”

接着,他转身朝其他截教弟子冷笑道:“若还有想要阻拦的,尽管来比试,有一个算一个,今日凤徵奉陪到底。”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1:4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三十九)
东海,金鳌岛,蓬莱阁。

远远望去,碧游宫金碧辉煌,好似一座倒垂仙岛,矗立于蓬莱阁上。烟霞凝瑞霭,日月吐辉光,澜澜秋水长天碧,绯绯野蔓竞芳菲,道德光华飞紫雾,先天无极绽清芬。

好个无上至尊行乐地,其中妙境少人知。

    怔怔看着这一切,凤徵一瞬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他年少时拜入道门,几千年参悟修习,漫漫时光,岁月悠悠,他从未想过受截教教导庇佑如此之久的自己,竟然一夜之间成为“孽徒”。

恍如一梦,亭台楼阁也好,气宇弘渊也罢,此间种种,只能作别。

舍与不舍之间,心便空了。

虽然已经被逐出师门,凤徵仍然按照旧礼于山门外落下云头,一步三叩,拜至外庭。

迎面拦上来的,是十数位三代弟子,和金箍仙、毗芦仙两位师叔。

凤徵心头一痛,右手好似缓缓一松,瞬间握紧剑柄,稽首恭让:“不肖弟子凤徵给师叔施礼,与众师弟妹见礼。”

“凤徵,通天教主慈悲存教,赦你道意不坚、贪恋红尘等几桩大罪,不废你功法,只是逐出门户,你理应澄明彻悟,自去修行。没想到,你非但不好好悔悟,竟然还敢执剑杀上师门?难道,今日你是非要血溅碧游宫不可吗?”金箍仙向来脾气火爆,甫一见面,便是劈头盖脸一顿责骂。

再见凤徵上身裹满布带,面如白纸,汗珠顺着双鬓流过脸颊、下颌,最后浸湿衣衫,身形踉跄,双目之中却是坚韧倔强、心志决绝。

有那么一刻,金箍仙心头竟是一软,毕竟凤徵身为三代掌教大弟子,弘法宣讲、迎来送往,多是他在打理。兼又天资极高,才华晰之如日,曼说二代弟子,即便是八景宫老子、玉虚宫元始天尊,也曾赞过一声“妙童”。

此时此刻,曾共同修道之人,却要刀剑相向,就算是一向与无当圣母从无往来的金箍仙,也有些许不忍。

毗芦仙是经历过诛仙阵和万仙阵的资深弟子,素来慈悲和善,见一向丰神飘洒、气宇轩昂的凤徵遍体鳞伤,以剑柄死死抵住小腹,血染山门,早已生出几分怜悯,摇头叹息道:“凤徵,你已非碧游宫弟子,但常年师门教诲,你又怎能前来冒犯,不若你即刻离去,我等也不与你为难,只当今日无事发生。你寻个山明水秀处,好好养伤悟法去吧。”

凤徵面沉如水,深深一揖,一字一句地回道:“两位师叔,师弟师妹,并非凤徵不知好歹、不领情面,此事因凤徵而起,果却落在小师姑身上。若非弟子逢生死大劫,小师姑也不会盗法宝救性命。流言无稽,本是妄论闲谈,法堂失火,分明别有缘由。小师姑常年寂寂,如空谷幽兰,此时此刻,怎能因弟子只过而声誉功法尽毁?”

他重新整了整衣衫,手执绝仙横在身前:“今日凤徵拼上一命,也要救小师姑出苦海,各位师门同僚,请恕凤徵无礼了。谁若阻拦,便剑光相见!”

说完,他单手开剑,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绝仙便狠狠刺进了他自己的左肩。鲜血顺着剑身凹槽汩汩而下,凤徵似是不觉:“这一剑,便是凤徵还各位师门情分,再要上前,就各凭本事吧。”

“宵小之徒,这是碧游宫下,岂容你来放肆!”金箍仙早就按捺不住,祭起金箍,直奔凤徵前额。

凤徵不闪不避,绝仙一挑,金箍便转了个方向,跌落山门之外。

“你!”金箍仙脸上挂不住了,也不待毗芦仙示下,跃上前去,一把抢了他的葫芦,祭在空中。

葫芦自空中坠落,同时迅速放大,凤徵提住一口气,骤然闪身,葫芦怦然撞在地上,山石俱裂。

这招使出,凤徵也是强弩之末,鲜血从他口鼻喷出,背后鞭痕重新裂开,肩上新伤让他左臂几乎动弹不得。

最严重的,还是腹痛。

那纠结在小腹中反复蹂躏元囊,搜刮着肠脏撕扯磋磨的绞痛,一直如影随形。他疼得眼前雾蒙蒙一片,就快要站不住了,可要硬闯碧游宫,又岂是如此容易。

一上来先制住两位师叔的法宝,不过是给师弟师妹们一份心理上的压迫,若真是车轮战地单打独斗起来,不等拼过十数位师弟妹,他便先交代在此了。

借着连挫两位师叔锐气之机,凤徵眸色一暗,杀机顿现,染血绝仙横在身前,几乎丧失战斗能力的左手暗中扣住几枚攒魂钉,钉身绽露出银光,更显威风凛凛。

他周身充斥了之前从未有过的肃煞决绝,一步步逼近上前,石阶上拖出长长一道血迹。众师弟妹看着长发散乱,衣衫残破,身形略微蜷起,浑身伤痕叠叠的凤徵,看着他展开绝仙,剑尖凌空虚指过各位脖颈,眉宇间充满不甘、不忿、不忍、不平、不休,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使得他们一个个惊惧油然而生,伴随绝仙的欺上前来而零落点点后退。

毗芦仙见此惨状,心中犹豫不忍,可金箍仙却不管这一套。一向奉为杀手锏的法宝金箍被一剑挑落,他早就心生暗恨,趁凤徵节节逼近山门,冷不丁背后偷袭过去。

362枚细如牛毛的毫针天雨般笼罩着凤徵劈头盖脸落下,凤徵急速挥舞绝仙,终是因腹痛脱力而散了剑招。

他绝仙撑地,一膝跪在地上,唇角大片血浆涌出,染红衣襟。

362枚毫针,有114枚钻入体内,跟随血脉流转之后,扎在体内各要穴处。针入穴道,如万箭钻心一般,又似千万只爬虫跗骨啃咬,凤徵瞬间汗如雨下,不敢再妄动内功。

可他也绝不手软,置于绝地的处境将他性格中百折不挠、顽强不屈的一面逼了出来。

内息不可动,但剑招却是随心而起,他从地上拔起绝仙,步踏天罡之间,却是左臂高抬,攒魂钉飞掷而出,钉身贴着金箍仙的鬓角直直插入金箍与束发间,并狠狠扎入山门石刻中。

凤徵右手按住左肩伤处,一口一口呕着鲜血,脸上却是阴阴微笑:“师叔,请恕弟子无礼了。”

接着,他转身朝其他截教弟子冷笑道:“若还有想要阻拦的,尽管来比试,有一个算一个,今日凤徵奉陪到底。”

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人心惊胆寒。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2:38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
【已经40章了,按照每章2500字,都10w字了。谢谢每一个陪伴过我的你,因为有你,故事才逐渐丰满,才慢慢有了结局。谢谢每一个点赞、收藏、评论过的你,成全了我的小傲娇,让我像上工一样兢兢业业从第一行字丰富到十几万字。《梵天纪》也许不久之后就要说再见了,没关系,我们一起开始新的旅程。】

【写这段的时候,真的满脑子都是雷纯受辱,狄飞惊为救她被打得半死不活还要往前冲的那段,泪目。】

【今天加更】

眼见金箍仙、毗芦仙两位接连失利,凤徵牙关紧咬,眸色暗沉已现杀机。

绝仙沥沥滴着他自己的血,横在他与众师弟妹之间,左肩被他自己穿身而过,致使左臂几乎动弹不得,他只得暗中扣住几枚攒魂钉。众弟子只见他指间银光湛湛,皆不知为何物,相互推搡着,皆不愿出头。

他们眼睁睁看着那个素来温润疏朗的男子浑身浴血,周遭透出前所未有的肃煞决绝。

凤徵强咽下一口心头血,强行运功压制小腹中的剧痛,一步步踏上山路。

石阶上拖出长长一道血痕,众弟子就在这道血痕延伸中节节后退。

截教弟子,没有一个惧怕杀戮的,就连最空灵婉转的芜菁仙子,当年也曾一支竹杖扫平鬼部12夜魅。

可此时此刻,他们面对这样一个凤徵,这样一个长发散乱、衣衫残破、气息不稳、伤痕累累、血流不止的“逆徒”,竟然心生胆怯,谁也不敢上前造次。

绝仙剑剑尖凌空划过众位脖颈,深深盯着他们的目光少见地凌厉起来,凤徵默然不语,眉宇间却是充满不甘、不忿、不忍、不平、不休,强烈的压迫感随他步步上前,逼得众弟子点点后退。

毗芦仙心中默念经法,师命难违与慈悲为怀相互纠结,一时也不与他为难,只看他造化罢了。

可金箍仙却是火烈性子,平时更是把颜面看得甚重,今日与伤得只剩一半战力的凤徵交手,只一剑便被挑落看家法宝金箍,怎能不恨。

要知道,这金箍绝非凡品,封神一役万仙阵前,他曾以此金箍制住黄龙真人,差点废去他万载道行,幸有老子赶来,救他一命。

连此等法宝都未伤及凤徵半分,金箍仙愤恨不已,从怀中抓了一把,猛然朝凤徵迎面撒去。

362枚细如牛毛的毫针天雨般笼头而来,凤徵提剑格挡,终是因腹痛脱力而散了剑招。

这下,连毗芦仙露出不齿不屑的神情。——天雨毫针乃是金箍仙入门以前的偷袭之术,源于他的原型乃是一只豪猪,满背锦刺,不时以此暗中伤人,拜入碧游宫门下后,也知扮做人模人样,得了师父传授的法宝金箍,日日洋洋自得修炼得紧,这毫针入穴的伎俩倒不再见过。如今他不顾数位三代弟子在场,使出畜生时的保命绝技,看来是要跟凤徵拼到底了。

  天雨毫针,是362枚细针刺入周身362个穴道,再随周身血脉流转而穿扎各大要穴,如万箭钻心一般,又似千万爬虫跗骨啃噬,轮转不绝。

凤徵瞬间汗如雨下,紧握绝仙撑地,一膝跪在地上,唇角大片鲜血呕出,落于衣襟石阶。

他收敛法力,以内功暂时止住毫针轮转,以绝仙支撑身体站了起来,垂头低眉,他一边呕血,一边喘息着,不时随意抹去下颌血迹。

众人都以为他已强弩之末,再无战力,却不曾想,他一手按着肚子,忽然抬眉烈烈一笑,不顾左臂废掉的危险,猛地扬手,三枚攒魂钉骤然冲着金箍仙兜头而去。

银光闪过,钉身贴着金箍仙的鬓角直直插入他头顶金箍与束发之间,更有一枚正冲他印堂眉心而去,最终却被凤徵手指一勾,堪堪摄入时掉落在地。

凤徵右手按住左肩伤处,故意催动内法,收回攒魂钉,阴笑着:“师叔,请恕弟子无礼了。”

接着,他转身一一扫视其他弟子:“还有谁想阻拦,尽管上前,有一个算一个,今日凤徵奉陪到底。”

声音不大,却带着让人肝胆俱裂的震慑。

千百年后,当后世诸徒子徒孙听自家师父讲起这段往事时,都会好奇,到底是怎样一人,能在满背鞭痕、左臂重伤、周身穴道被制、腹中绞痛数日的情况下,以一己之力逼退十数人,独自杀上碧游宫的。

莫说后世弟子,就连碧游宫的徒子徒孙,也都只见过凤徵醒来明月、醉后清风的隽永卓越,在那温润如玉、淡漠随性的背后,竟也被逼出百折不回、誓死不屈的执拗,哪怕血染碧游宫,也没有半个怕字,更不曾后退半步。

凤徵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每蹬一级台阶,浑身筋骨血肉都疼痛难当。在众人愕然的目光里,他仍拎起绝仙,捂着小腹,步履蹒跚地一点点往芜菁受刑的紫芝崖底走去。

有几位三代弟子见他已经气息难支,又无法妄动内功,诈着胆子迎上前去,几番祭起法宝,都被凤徵不要命地挥舞绝仙挡下。

三代弟子中有一女子柳眉紧皱,迎面上来。凤徵杀得性起,见她往前几步,以为又要祭宝,不仅嗤笑:“你才入门几年,何必来淌这场浑水。”

那女子也不言语,取下身上披风,想与他裹紧左臂剑伤。

凤徵一时不解其意,更是警惕着不让接近。

那女子却硬是凑上前来,与他包扎,一面解释道:“你要去救芜菁仙子,总得留条命来。再这样下去,你先倒下,还会有谁如此不顾死活?”

凤徵闻言,略略平静,由她绑好左臂,接着便道:“你既是截教弟子,还是不要与我有所瓜葛。”说着,剑柄一挑,一股法力把那女子平平推出数十步。

再看眼前,已经不剩几人。

可这几人是受通天教主的法旨,虽不敢进,更不敢退,只好俱持法宝,排成一行,心中惴惴,面上却是狠狠。

凤徵已经筋疲力尽,他强撑着一口气,握定绝仙,目眦尽裂地盯着眼前众人:“再阻拦,死!”

他虽是一步步杀上碧游宫,但总念在师门之情,从无杀招,即便周身362穴道被制,与众家杀红了眼,也不过图个莫生事、莫挡路、莫纠缠,终不曾取谁性命,就连招招俱是杀手的金箍仙,也不过被他踢下蓬莱岛去。

口中称“死”,但是个人都能看出,他已经连抬起剑的力气都快没了,伤叠伤,血淋漓,此刻就医,是否能痊愈还得要看运起,更何况他还执意不退,宁可豁出命去。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3:05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一)
梵天纪(四十一)

【突然发现,这跟凤徵一上碧游宫内容高度雷同,烦恼,等大修的时候再改吧。】

天既有道,人间含情,因缘巧合。

那日,通天教主并不在碧游宫,而是被老子召去,共议劫数。

因着这,凤徵没有被一剑刺死。也是因着这,他能纵意仗剑,来到紫芝崖。

再往前,便是困住芜菁仙子的紫芝崖底。数丈之隔,个个杀过去,却是绝非易事。

猛然之间,忽听碧游宫山门大呼小叫,抬眼看去,只见火光冲天,山门内外的参天古树、竹林松海皆被火点燃,烈焰如流淌一般,猛扑碧游宫。

凤徵面前几个弟子如逢特赦一般,轰然奔向山门,个个在心里庆幸不必再撑空架子,与凤徵对峙。

凤徵气滞力竭,一手捂着胸口踉踉跄跄,有些站不稳。

他抬头往玉虚宫山巅处看去,果然,一名少女背生双翼,随着火势煽动着。

她似是看向凤徵,又似是目空一切,直把留守在碧游宫的弟子耍得团团转,方才收起羽翼。

她看着凤徵,微微笑了一下,麦色肌肤在火焰灼灼映照之下,透出一种好看的红润。

凤徵大惊,待要踏云赶去,却根本提不起半点功法。

夷光犹豫了一下,顿了顿身,慢吞吞飘过来:“还不赶紧去救芜菁,这火拖不了多久,快带芜菁走吧。”

凤徵一时之间不知说何是好,索性直奔主题:“火烧碧游宫,你知不知道这是何等大祸?”

“还能多大祸,又不是烧第一次了。”夷光耸耸肩,满脸无所谓。可那无所谓的下面,还是流露出一丝伤感。

凤徵气得一口血呛出,也说不清是忧是气,腹中因此剧烈痉挛抽搐,元囊直坠,疼痛浪潮一般涌上来,刀刮一般折磨着他的腹腔。他左臂动弹不得,右手握着绝仙,只好以剑柄用力抵住肚脐,疼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稍微缓过劲,他便安排夷光:“去西牛贺洲,快,留给我三根毕方鸟羽,我自然能让他们相信是我纵火。记住,到了西牛贺洲,就别再回来。”

夷光歪着头看着他,看了半天,眼神几分讥笑:“你以为通天教主才三岁?三根毕方鸟毛就能烧了碧游宫山门,那这截教也该灭了好几次了吧。”

她回望山林洞府,眼中终于冒出一丝泪花,唇角却仍旧是吊儿郎当的笑:“你不必谢我,你腹中的原神内丹是我送进去的,那些滋补元灵的吃食是我煮的,你差点痛死也是我害的。——凤徵,你不欠我,当然,这次之后,我也不欠你了吧。”

凤徵心急:“你还有心算这些个,不去西牛贺洲,你难逃师尊发落!”

“无所谓啊。”夷光扇了扇袖子,又增添了几分火势,“你们都说,顺天应命,天道轮回。我于上古独生孤长,生也罢死也罢,其实都没什么意思。我无心修行,也不贪长生,若命该如此,那我就认了。你说的天命,是不是就应是这个意思?”

说罢,她冲凤徵笑笑:“我走啦,快去带芜菁走。——你们两个,都真好看。”说完,她现出本相,朝着火势最烈处飞去。

想到被锁了琵琶骨的芜菁仙子,凤徵也顾不上其他,赶紧往紫芝崖下赶去。

再往前,便是芜菁仙子所在的紫芝崖底。

凤徵突然顿住脚步,收了绝仙剑,下意识整了整发冠衣衫,仔细拭去脸上的血痕,使劲按了按小腹,又将腰杆挺得笔直,方才出声拜道:“小师姑,弟子连累你了。”

芜菁被缚住仙法,千年玄铁打造的锁链直透琵琶骨,孱弱弱地立在紫芝崖下一处山坳里,长发半绾,前胸后背的血迹已经干了,呈现出暗红色,更显得她浑身苍白得没了其他颜色,如一方玉瓷般,净无瑕秽。

自从被囚,因惦念凤徵,又愧对水火童儿,她竟不饮不食,既仙法被缚,竟如普通凡人般苦熬度日。

此时,她缓缓抬起头,眼前人影幢幢,似是凤徵,她使劲闭了闭眼睛,重新看去,竟真的是凤徵!

她眼眶一热,却死咬着下唇不肯让眼泪涌出,重新合上双目,声音淡得透明:“你走吧。”

凤徵已是五内俱焚,再顾不得许多,挥动绝仙,砍断锁链,又将包扎左臂的披风解下,盖在芜菁身上:“小师姑,无论是何大罪,我自去向师尊叩领,只怪我不该让你涉及其中。”

芜菁挣扎着轻轻推开他,本要说些体面的话,却见二人身上不是血渍就是伤痕,曾经一个容姿昳丽,一个仙姿玉质,却不曾想有一日,他们竟然狼狈至此。

凤徵看着芜菁伤口血肉模糊,心念一动,腹中疼痛更是剧烈,尤其各大要穴处,牛毛细针顺着经脉横行肆虐,他越是拼命压制,越是游走刺扎得厉害。不多时刻,他身上便又多了几个血洞。

芜菁看着,目光动了动,却又暗淡下来:“凤徵,你已非是截教弟子,还是赶紧去吧。我既是师父的小徒,师门责罚,自当领受,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凤徵气结,他想说,若不是为了他,她怎会日夜去翻那浩如烟海的功法典籍,若不是为了他,她怎会替火烧法堂背锅,若不是为了他,她又怎会私自偷取混元金斗,无旨下山。这一切,早已足够了。

芜菁笑笑,往西南处望了望,又温软对凤徵说:“你,能不能送我去那边山坳处,能看得到满月的那里。”

凤徵虽然不知何意,却立刻奉谕而行,将芜菁伏在背上,撑着绝仙剑,拼力向她说的那处山坳走去。

看似近,走起来,却是石径横斜,足足走了一个时辰,才到芜菁指的那个山坳。

芜菁灿然一笑,纤指轻轻擦拭掉凤徵额上的汗珠,又替他紧了紧衣领,知道他腹中仍然疼得厉害,便将温热手掌贴在他小腹上,捂了片刻:“以后,要自己爱惜自己,勤习功法,你天生根骨奇佳,即便没了混元金斗相助,也会痊愈的。”

“小师姑……”凤徵从来没见过这等温婉和顺、柔情似水的芜菁,心神荡漾,却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再看这处山坳,原来正巧在碧游宫内外界限之上,清晨得见初阳,傍晚漫天红霞,岁静春山,月满当空,确是一处佳地。

可是,小师姑寻此作甚?

凤徵忽然心生不安,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芜菁的手。

“此生不在今生度,纵有生从何处生。腾空撒手乘风去,回首人间不再来。”芜菁并没有抽出手来,只是淡淡念了这句偈子。

“小师姑!不可!”凤徵终于明白过来,再想阻止,却已迟了。

自闭七窍、断绝五识!这就是芜菁给自己找的后路……

凤徵呆了,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株葑草,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摸了摸,又似被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来。

他痴痴看了半晌,又一次轻轻碰触了一下,清凉,通透,带着一点绒绒的毛刺,不扎手,只是有些痒。

他轻轻拨弄那株葑草:“……小师姑?”

草木就是草木,晚阳很大,映射得半个天空锦霞如缎,风有些凉了,葑草如其他草木一样,在晚风里微微摇摆着。

凤徵像是被人扼住咽喉,根本喘不过气来,许久之后又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带动了满身伤痕,鲜血复又渗出,混着汗水,和着泥土,打湿衣衫。

他浑然不觉,双手紧紧捧住那株葑草根须扎入的土地,像是握紧世间至宝:“小师姑……”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3:36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二)
【周末加更,感觉自己越来越啰嗦了】

  草木就是草木。

晚阳很大,映衬得半个天空云霞如锦,风有些凉了,葑草如其他草木一样,在清风里随意摇摆着。

凤徵像是被人扼住咽喉,根本喘不过气来,许久之后,又大口大口喘息着,胸口的剧烈起伏带动满身伤痕,鲜血复又渗出,混着汗水,和着泥土,沾染衣衫。

他浑然不觉,绝仙空置一旁,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那株葑草根须没入的土地,像是捧着世间至宝。

掩在半空仙雾中的接引道人竟也微微动容,手捻佛珠摇头叹息:“善哉,汝应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故有轮转。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苦乐悲喜,如梦幻泡影,一应如是。”

凤徵腹伤背伤浑身是伤,左肩血流不止,体内奇经八脉如遭啃噬,唯有眼眶中,干涸枯竭,没有半滴泪水。

他索性在这片小山坡上坐了下来,就着破败的衣服下摆,给那株葑草细细筛土,又薅净它周围的野灌杂草,单单给它围起一圈碎石,免它风吹,免它根浅。

借着最后一点光阴,他像是看到了初相识时的小师姑。那是一个任谁想到都要脸红一下的女子,不只是那种仙姿玉质,更是性情里带出的大道至简、无量度人。

夕阳收起最后一丝光彩,自南而起,祥云万道,瑞气千条,异香袭袭,似有万千童子齐声吟诵,又如道德广法声如钟磬。

通天教主回来了。

今时不同往日,刚入碧游宫正殿,通天教主便是怒火中烧,将之前在世人面前强自忍耐的雷霆之怒毫无掩饰地发泄出来。

夷光被捆得动弹不得,只剩一张嘴还在喋喋不休:“通天,今日你敢捆了我,那就别吝啬手中的诛仙剑,是砍头,还是剁脚,我都随你便,只要你能向上交代便好。”

通天教主气得直捋长须:“牙尖嘴利,千百年间都不见你收敛半分,我本一心证道归一,懒得与你计较,你却步步相欺,两度火烧碧游宫不算,还将黑锅与我小徒背负,桩桩件件,今日我便与你断个分明!”说罢,他凌空祭出穿心锁,牢牢牵住夷光心口,左手虚虚一抓,把个夷光高高抛起,掷于凤徵面前。

“凤徵!你原是我门下徒孙,我逐你出门,是不想看你沉沦惹祸,没想到你竟然胆大包天,一番胡搅蛮缠,令我小徒神魂俱损,今日我亦饶你不得!”通天教主越说越气。

他一向偏爱芜菁,两次责罚不过是做给众弟子看的,私信下里还在琢磨着如何弥补一番,没曾想凤徵与夷光冒冒失失杀上山门,竟使得芜菁断绝五识、自闭七窍,千年道行一朝散化,变成一株春生秋死再无轮回的野草。

自修行以来,万万年间,除封神一事令他愤恨震怒,也只有此事让他无量业火熊熊而起。他手指一拈,绝仙剑一跃而起,被他收入袖中,同一时间,风吼雷鸣,滚在夷光身上,如同凌迟一般削下片片皮肉,皮肉落地即化,飘散出腥臭味道。

生于上古,几乎快与天地同寿,夷光何时受过此等折磨,立时身形涣散,化作一只鹤首青羽、独脚白喙的武财神鸟,被网在穿心锁中气息奄奄。

她恼得破口大骂:“通天,你这样欺负我,等到伏羲归来,你就不怕他找你打还回来?今日你割我一刀,明日我便割你十刀!不就是少了你这破道场吗,难道你怕伏羲赔不起你?”

她通身越来越白,地上鲜血渐渐积了一滩,风刀霜刃一刻不停,她的痛声斥责竟也片刻不停。

只是,那双赤红长眉下的双瞳,从始至终都朝着凤徵的方向。

她并不敢盯着凤徵一直看,只是偶尔飞速扫上一眼,口中仍然咒骂:“伏羲是三皇五帝之首,为百王之先。我身为伏羲四方神兽之一,难道还能怕你?别说碧游宫,哪天高兴,我连玉虚宫都给烧了……”她虽有吹牛的架势,但句句也是属实。

位极三皇之一的青帝黄熊氏,与她确有半师之分,且喜她天真烂漫,从不逼她奋发修行。只是近几千年来,伏羲陷入沉睡,知道这些往事的上古仙贤越来越少。

    眼看那株葑草在暮色中摇曳轻摆,通天一介仙圣,竟被气得坐立难安,就差跳脚嘶声大骂了。他冷笑道:“我的确与青帝颇有交情,自你扰我碧游宫,我看在青帝面上再三忍让,不与你为难。然而你竟因此小看与我,屡次上山偷盗暂且不提,两度烧我碧游宫山门不提,你居然还信口雌黄,谣讹芜菁,辱她清白,又将火烧法堂的黑锅甩给她背。我再来问你,当日凤徵生死攸关,又是谁暗中知会芜菁,令一向安分守己的她不惜一切,宫中盗宝,沾染人间三千情性,最终落得今日结局!”他虽骂得是夷光,眉梢眼角,却直冲着凤徵。

凤徵静静听着看着,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绝仙剑被收回,没了也就没了,夷光遍体鳞伤,伤了也就伤了。

通天招来诛仙四剑,按照四象方位将夷光团团围住,剑气逼人,还未出鞘,夷光便萎靡下去,口中兀自叫着:“青帝回来,会好好与你算账的……”

葑草越是摇摆,通天越是恨得牙根痒痒:“你在我紫芝崖碧游宫为所欲为,今日我若饶你,他时便都以为我通天可欺!若不让你灰飞烟灭,不为我那徒儿报此深仇,我便枉为教宗!”

到底是面对一教之主,夷光听得“灰飞烟灭”,心头已经怯了,她开始挣扎,可越是挣扎,穿心锁便越是紧紧捆着往血肉里勒。

夷光涕泪俱下,遥遥望着凤徵,再三张口,欲要求救,到底还是没能说出来。

114枚毫针仍然在他体内游走、穿刺,经脉逆行在一次次催动旧伤及内脏,此刻,别说运用法力,仅仅就是盘膝坐着,也似是耗尽了他所有体力。

功法越弱,腹中伤痛越是狠戾,脏器抽搐痉挛,隐约有了当初狸姬入体一番糟蹋时那般剧痛。他腰越来越弯,最后伏在了地上,血汗随之低落,浸入葑草扎根的泥土里。

他默默注视着那株葑草,目中空空,神色淡然,无悲无喜。

哪怕已经听到诛仙四剑嗡嗡震颤作响,他依然没有看夷光一眼,既不求情,亦不怨怼,就像那一场轰轰烈烈吵吵嚷嚷全然不存在,世间万物都跟着虚化了,唯独留下山坡上那一株柔弱衰草。

通天教主冷着一张脸,袖袍一甩,口中一咤:“杀!”

诛仙四剑齐齐出鞘,朝着夷光胸腔心脏处直直飞去。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三)
【说好的周末加餐的】

【有建个qq群的念头……你们呢?】

  通天教主冷着一张脸,袖袍一甩,口中一咤:“去!”

诛仙四剑齐齐出鞘,朝着夷光胸腔心脏处直直飞去。

夷光闭上眼睛,心中一片绝望。

就在刹那之间,凤徵纵身一跃,挺起胸膛,迎着诛仙四剑,用肉身挡去。

几乎同时,空中低鸣声响彻,一柄一尺一寸长、半分宽,通体银光烁烁的小尺倏然抵住四剑,以澎湃包罗的力量对峙着诛仙四剑凶戾杀戮之气。

乾坤尺!

凤徵心生感念,右手微微一抬,银尺立刻十分乖觉地滑入其中,光辉吒吒,照射之处,牛毛毫针凝滞阻塞,再及片刻,便透肤而出。

仍然隐匿于半空的接引道人手中念珠一顿,颗颗显出裂纹。他原本菩提清净根,如今也是颤然惊叹:“乾坤尺真的认主了,东皇圣尊果然没有看错。一念起,百劫生。苍生造化,自在心中。”

通天教主看见诛仙四剑被乾坤尺一力挡住,又见凤徵拖着半条命,全身浴血地挡在夷光身前,一怒之下,祭起渔鼓。

那渔鼓飞旋于半空中,无槌自响,一声声仿佛直击腹脏,不消片刻,周边弟子皆是口鼻出血,捂住心口惶惶恓恓。

凤徵更是经不起渔鼓威力,隆隆捶打似乎招招击在自己腹部,乾坤尺能挡住刀光剑气,却阻不了音律声响,几番震颤,寸断柔肠再也经不起这翻江倒海地折腾,腹中剧痛蓦然膨胀,原本惨白的脸立时转为青白,难以动弹的左臂挣扎着死死护住小腹,眼前阵阵发黑。

“凤徵,你也是不要命了?”毕竟当初是截教三代掌门大弟子,看他这般,通天教主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我不杀你,不代表你罪可赦。”

“……弟子罪无可恕,愿以此命,求师尊慈悲。”凤徵借乾坤尺之力勉强撑起身体,声音弱得微不可闻,但却字字坚定,“弟子愿意领死,求师尊救小师姑回来。”

“……”说到芜菁,通天教主心中一软,看向葑草的眼神愈发悲悯,“晚了。”

“那,求师尊赐弟子混元金斗,小师姑化生之日,弟子自会前来还宝、领死。”凤徵深呼一口气,拼尽力气端正跪姿,俯身叩拜不止,额上沥沥滴下血来,“弟子身生元囊,既然能令蜃龙化生,自然能救小师姑性命。”

身生元囊,对凤徵而言,原是狼狈难言羞于启齿之事,此刻却毫无顾忌地从他口中说出,只为替芜菁求来一线生机。

通天教主长叹一声,摆摆手遣散众弟子。

“弟子愿以命换命,求师尊成全。”凤徵已然浑身颤抖,却仍然叩拜不止。一张脸上沾满血污、汗渍、尘土,再难让人相信这就是那个容姿昳丽、卓然出尘的修道奇才。

通天收回诛仙四剑和穿心锁,给了夷光一个且去的眼神。

夷光虽然狼狈,但还惦念着芜菁复生之事,遮遮掩掩转着圈圈就是不肯走。

通天教主也不理会,眼神怅然地看着那株葑草,缓缓开口说道:“当日玄苍剖腹而亡,留下元神内丹不假,更为重要的是,还有一颗定海珠。”

他微微瞟了凤徵一眼,一脸我不想说不等于我不知道的表情,缓了口气,又道:“蜃龙重生,本就是机缘巧合之事,难以重复。而芜菁……芜菁她是自封七窍、自绝五识,这是生生斩断了一切轮回修行之路,从此往后,世间种种再与她无关,她就是一株普通草木,无识无觉,遑论元神。——四海八荒、三界之中,再也没有芜菁了。”

“四海八荒、三界之中,再也没有芜菁了……”凤徵跪在地上,低声笑了,他一边拭着唇边鲜血,一边笑叹起来,“再也没有芜菁……”

不愿违背恩师教诲,又无法忘情而无牵无念,这唯一的退路,便是消逝于天地之间。

凤徵踉跄着想要站起来,却又无力地跌在地上,夷光有些瑟缩,又想前去扶他,他却挣扎摆脱,向前蹒跚了两步,倏然摔倒,晕厥过去。

碧游宫内一番混乱,灌江口却是一片寂静。

几日前,杨戬施展三昧真火,炼化了腹内黑甲虫,自身也受重创,小腹之中不分昼夜火烧火燎地纠缠作痛。他没有意识到自己伤情之重,只觉得将那些污秽蛊虫尽数吐了干净,便是好了。

然而三昧真火带来的伤害,又岂是这么简单便能愈合恢复的。在他腹脏之内,不仅淤血滞堵,伤口溃败,几处要穴也因此阻滞,不但无法运功调理身体,就连施法压制疼痛都做不到了。

一连几天,杨戬都没有出府,而是驱散仙童,一个人靠着自身愈合能力慢慢休整。

腹痛时缓时续,呕吐也时有发生。杨戬倒真是铁骨铮铮,有几次剧痛难捱之时,连带呕血不止,他竟从黑色淤血中剔出几只还算完整的黑甲虫来,细细研判,查询这虫到底是何蛊物。

不曾想,几番钻研下来,还真让他寻出些眉目。

上古时期,纷争不休。其中以黄帝与蚩尤之间的逐鹿之战尤为惨烈。

黄帝战无不胜,一举统一南方各部落。然而,蚩尤仍然率领余党在北方作乱,黄帝欲灭蚩尤而一统华夏部落与东夷部落,蚩尤却借巫蛊等术数有恃无恐。

黄帝联合炎帝,合鬼神于泰山之上,驾象车而六蛟龙,一路北上,在一个叫涿鹿的地方,围剿蚩尤。蚩尤原本实力不弱,风伯进扫,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皇覆上,大合鬼神。然而黄帝实力强劲,蚩尤逐渐败退。

垂死挣扎之际,蚩尤便驱使一种叫做“蚩”的黑色甲虫覆满战车,啃皮噬骨,力挫强敌。

而在传言中,这种黑色甲虫,便是蚩尤黑色血液化成。

犰狳山君、九灵元圣,乃至东皇太一,他们与蚩尤怎会扯上关系呢?

杨戬腹痛阵阵,思来想去也总无结果,便先搁置一旁,尽力休养恢复。

那日,杨戬刚刚挨过一夜剧痛,还未曾从腹脏抽搐中缓过劲来,便有小童上前禀报,称护法天神雷震子求见,似是面有急色。

不待杨戬更衣,雷震子早已仗着他们兄弟情深,急匆匆闯了进来:“师兄,哪吒闯祸了,求师兄援手相助!”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5:20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四)
【快夸我勤劳】

  那日,杨戬刚刚挨过一夜剧痛,还未曾从腹脏痉挛中缓过劲来,便有小童在内室门外回禀,称护法天神雷震子急急求见,似是面有忧色。

杨戬心知雷震子忠厚稳妥,一早来见,必有要事,便顾不得小腹翻搅,立刻起身更衣。

谁知,不待他系好外衫,雷震子早就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师兄,哪吒毛躁,惹下祸事,恳请师兄赶紧援手相助!”

仗着与杨戬兄弟情深,且确是事体紧急,雷震子也无顾忌,拉住杨戬便往外走。

杨戬来不及唤啸天跟随,只得一边束着腰巾,一边疾步与他前去:“出了何事?”

他知哪吒脾气火爆性情顽劣,但绝非是是非不分之人,最多在天庭被约束得紧了,下界踏花逐浪、纵酒当歌,即便招惹是非,也打有乾坤圈火尖枪九龙神火罩,逃有风火轮,施展开三头八臂,收敛起莲华法身,而且他与雷震子同行,就算遭袭也非等闲可以制住的。

如今雷震子匆忙来请援手,可见祸事不小。

雷震子引着杨戬架起五行遁术,往东仓山方向疾去。路上,他简言向杨戬解释。

原来,当日哪吒与杨戬、雷震子因东皇秘事于灌江一聚,后因杨戬似乎身体抱恙而提前散去。没走多远,孩童心性的哪吒非要偷偷潜回灌江口,打探杨戬究竟发生何事。

当年伐纣路上,哪吒被赐予三头八臂,一双眼上可观天、下窥地府,想暗中观察,自然易如反掌。

出于对杨戬兄长的牵挂,他二人去而复返,悄悄藏在内室后窗外那片竹林里,窥见杨戬腹痛难忍,佝偻着深深掩腹,不仅汗如雨下,更是吐得一塌糊涂。

哪吒以神目观察,得见乃无数黑色甲虫在杨戬腹内横行作怪,逼得他竟用三昧真火不惜玉石俱焚,气得哪吒暴跳如雷,当下踩起风火轮,直奔东仓山,非要把犰狳山君囚来与杨戬治伤,然后当场撕了泄愤。

东仓山山势不高,却是山脉绵延方圆数百里,山精野怪、妖魔鬼魈丛丛团团,以此栖身者不在少数。其中,有犰狳“其状如菟而鸟喙”,不知何时误打误撞喝了上古大神丢弃的瓶中残酒,生出神识心念,慢慢修炼成精,一朝机缘,成为九灵元圣入幕之宾,又仗着荒蛮之地修道者少,自封犰狳山君,掌管一山之事。

当日在九灵元圣的安排下,犰狳战战兢兢偷袭灌江口,被杨戬收拾得还剩半条命仓惶逃回,从此便避而不出,生怕哪天三界哪位尊者想起他这个卑微小妖,再来一次敌静我扰,恐怕还没见到妖皇,自己小命便先交代了。

正当他诚惶诚恐地躲在山洞深处养伤,只求混天熬日苟且偷生,不想哪吒这个煞神竟亲自杀上门来。

从东仓山山底,到山君洞府,哪吒一路遇妖擒妖,逢怪斩怪,气贯长虹,直冲杀到山君洞府深处,活捉犰狳,用混天绫捆了,在山顶摇晃着取乐。

雷震子见他打得兴起,赶紧提醒他审问犰狳,立刻找出驱散杨戬腹中黑色甲虫的方法。

哪吒这才留他一口气。

没想到,犰狳只随身携带黑色甲虫虫卵几只,以备不时之需,可此虫从何而来、用何可控、如何除尽,他却是一概不知。

哪吒只当他还有胆未吓破,便祭起金砖击他脑袋,未曾想到,这犰狳实在不济,金砖只轻轻碰了两下,他便一命呜呼了。

见此状况,雷震子不禁心急叹气,责怪哪吒贪玩,弄死了犰狳,再要查那黑色甲虫,便需花费更多时间。

哪吒心中有愧,却又不肯承认,只想着顺藤摸瓜抓住九灵元圣,讨要灭绝黑色甲虫的方去。

谁知还未出山门,哪吒便被骤然袭来的龙虎如意一柄击中后心,掉落云端,后有四象塔转圜升起,将他罩在光辉之内。

原来是金灵圣母法身驾临。

雷震子凭借一双肉翅,躲过龙虎如意,径直逃出东仓山。

四象塔是截教至宝,玄妙无穷,雷震子没有把握在金灵圣母面前救出哪吒,更何况自从二人进了东仓山,已经好几日未在天庭现身,再拖延下去,天庭怕是就要来问罪了。

百般无奈,雷震子只得马不停蹄折回灌江口,向杨戬求助。

杨戬听闻,既恼又急。恼的是哪吒肉身成圣多年,仍旧是这个火爆脾性,做事只图一时之快,从来不计后果。急的是此次祸事不小,居然是与金灵圣母结下梁子。

这位金灵圣母,杨戬是再熟悉不过。

她原是通天教主截教门下四大弟子之首,商朝太师闻仲、一气大师余元两位高手之师,曾历百千之劫,道德已全,万仙阵中斗死龙吉洪锦,又一人力敌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三位金仙,若非趁此时机燃灯道人用定海珠偷袭取她性命,生祭封神台,恐怕她早斩去三尸,成就大罗金仙。

虽然封神时与她坎宫斗姆之神,即斗姆元君,但比起大罗金仙,金灵圣母还是有万般委屈深埋在心的。

阐截两教一向不睦,截教折在哪吒手中的弟子不在少数,如今他困在斗姆元君手中,又怎会被轻易放过。即便三人与她硬拼,只怕也讨不得便宜。

思绪纷乱,腹痛又起,就算再智计无双,一时之间,杨戬也未想出顺利消灾解厄之法,只得先行以礼拜会。

令杨戬和雷震子都没想到的是,斗姆元君似乎并不想拿哪吒作法,只摆摆手,给了身边道童一个眼神,让他带雷震子前去释放哪吒,自己则是借了犰狳的花厅,与杨戬分宾主坐下来。

三教本为一体,按照辈分,斗姆元君仍是杨戬师伯,她于主人位上款款落座,杨戬便只远远立于她身侧。

斗姆元君也不跟他客气,开口飒爽果决:“哪吒还是那么莽撞,他害我石矶师妹,今日又杀死犰狳,这些账,我暂时记住,没工夫与他清算。今日我来,只是为你。”

杨戬目光一凛,虽不知何故,但却毫不慌张,静听斗姆元君下文。

斗姆元君扫了他一眼,右手掂起一颗石子般大的香珠,盘在指间细细揉捻,眉目之间尽是霜寒。

杨戬立刻察觉不好,压抑了这几日的腹痛随着她的盘捻复又滚滚而起,且是愈演愈烈,如潮水般汹涌起来。

逐渐,一股清冽馥郁的香味自她指尖发散开来,杨戬立刻闭气,却仍有部分吸入体内。

腹中甲虫得此香气,像注入精神,立刻活跃起来,杨戬腹中搅动更加清晰,随之,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不过片刻,他已被折腾得气喘吁吁,摁住小腹的指节已经发白,豆粒般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5:34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四)
【快夸我勤劳】

  那日,杨戬刚刚挨过一夜剧痛,还未曾从腹脏痉挛中缓过劲来,便有小童在内室门外回禀,称护法天神雷震子急急求见,似是面有忧色。

杨戬心知雷震子忠厚稳妥,一早来见,必有要事,便顾不得小腹翻搅,立刻起身更衣。

谁知,不待他系好外衫,雷震子早就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师兄,哪吒毛躁,惹下祸事,恳请师兄赶紧援手相助!”

仗着与杨戬兄弟情深,且确是事体紧急,雷震子也无顾忌,拉住杨戬便往外走。

杨戬来不及唤啸天跟随,只得一边束着腰巾,一边疾步与他前去:“出了何事?”

他知哪吒脾气火爆性情顽劣,但绝非是是非不分之人,最多在天庭被约束得紧了,下界踏花逐浪、纵酒当歌,即便招惹是非,也打有乾坤圈火尖枪九龙神火罩,逃有风火轮,施展开三头八臂,收敛起莲华法身,而且他与雷震子同行,就算遭袭也非等闲可以制住的。

如今雷震子匆忙来请援手,可见祸事不小。

雷震子引着杨戬架起五行遁术,往东仓山方向疾去。路上,他简言向杨戬解释。

原来,当日哪吒与杨戬、雷震子因东皇秘事于灌江一聚,后因杨戬似乎身体抱恙而提前散去。没走多远,孩童心性的哪吒非要偷偷潜回灌江口,打探杨戬究竟发生何事。

当年伐纣路上,哪吒被赐予三头八臂,一双眼上可观天、下窥地府,想暗中观察,自然易如反掌。

出于对杨戬兄长的牵挂,他二人去而复返,悄悄藏在内室后窗外那片竹林里,窥见杨戬腹痛难忍,佝偻着深深掩腹,不仅汗如雨下,更是吐得一塌糊涂。

哪吒以神目观察,得见乃无数黑色甲虫在杨戬腹内横行作怪,逼得他竟用三昧真火不惜玉石俱焚,气得哪吒暴跳如雷,当下踩起风火轮,直奔东仓山,非要把犰狳山君囚来与杨戬治伤,然后当场撕了泄愤。

东仓山山势不高,却是山脉绵延方圆数百里,山精野怪、妖魔鬼魈丛丛团团,以此栖身者不在少数。其中,有犰狳“其状如菟而鸟喙”,不知何时误打误撞喝了上古大神丢弃的瓶中残酒,生出神识心念,慢慢修炼成精,一朝机缘,成为九灵元圣入幕之宾,又仗着荒蛮之地修道者少,自封犰狳山君,掌管一山之事。

当日在九灵元圣的安排下,犰狳战战兢兢偷袭灌江口,被杨戬收拾得还剩半条命仓惶逃回,从此便避而不出,生怕哪天三界哪位尊者想起他这个卑微小妖,再来一次敌静我扰,恐怕还没见到妖皇,自己小命便先交代了。

正当他诚惶诚恐地躲在山洞深处养伤,只求混天熬日苟且偷生,不想哪吒这个煞神竟亲自杀上门来。

从东仓山山底,到山君洞府,哪吒一路遇妖擒妖,逢怪斩怪,气贯长虹,直冲杀到山君洞府深处,活捉犰狳,用混天绫捆了,在山顶摇晃着取乐。

雷震子见他打得兴起,赶紧提醒他审问犰狳,立刻找出驱散杨戬腹中黑色甲虫的方法。

哪吒这才留他一口气。

没想到,犰狳只随身携带黑色甲虫虫卵几只,以备不时之需,可此虫从何而来、用何可控、如何除尽,他却是一概不知。

哪吒只当他还有胆未吓破,便祭起金砖击他脑袋,未曾想到,这犰狳实在不济,金砖只轻轻碰了两下,他便一命呜呼了。

见此状况,雷震子不禁心急叹气,责怪哪吒贪玩,弄死了犰狳,再要查那黑色甲虫,便需花费更多时间。

哪吒心中有愧,却又不肯承认,只想着顺藤摸瓜抓住九灵元圣,讨要灭绝黑色甲虫的方去。

谁知还未出山门,哪吒便被骤然袭来的龙虎如意一柄击中后心,掉落云端,后有四象塔转圜升起,将他罩在光辉之内。

原来是金灵圣母法身驾临。

雷震子凭借一双肉翅,躲过龙虎如意,径直逃出东仓山。

四象塔是截教至宝,玄妙无穷,雷震子没有把握在金灵圣母面前救出哪吒,更何况自从二人进了东仓山,已经好几日未在天庭现身,再拖延下去,天庭怕是就要来问罪了。

百般无奈,雷震子只得马不停蹄折回灌江口,向杨戬求助。

杨戬听闻,既恼又急。恼的是哪吒肉身成圣多年,仍旧是这个火爆脾性,做事只图一时之快,从来不计后果。急的是此次祸事不小,居然是与金灵圣母结下梁子。

这位金灵圣母,杨戬是再熟悉不过。

她原是通天教主截教门下四大弟子之首,商朝太师闻仲、一气大师余元两位高手之师,曾历百千之劫,道德已全,万仙阵中斗死龙吉洪锦,又一人力敌文殊广法天尊、普贤真人、慈航道人三位金仙,若非趁此时机燃灯道人用定海珠偷袭取她性命,生祭封神台,恐怕她早斩去三尸,成就大罗金仙。

虽然封神时与她坎宫斗姆之神,即斗姆元君,但比起大罗金仙,金灵圣母还是有万般委屈深埋在心的。

阐截两教一向不睦,截教折在哪吒手中的弟子不在少数,如今他困在斗姆元君手中,又怎会被轻易放过。即便三人与她硬拼,只怕也讨不得便宜。

思绪纷乱,腹痛又起,就算再智计无双,一时之间,杨戬也未想出顺利消灾解厄之法,只得先行以礼拜会。

令杨戬和雷震子都没想到的是,斗姆元君似乎并不想拿哪吒作法,只摆摆手,给了身边道童一个眼神,让他带雷震子前去释放哪吒,自己则是借了犰狳的花厅,与杨戬分宾主坐下来。

三教本为一体,按照辈分,斗姆元君仍是杨戬师伯,她于主人位上款款落座,杨戬便只远远立于她身侧。

斗姆元君也不跟他客气,开口飒爽果决:“哪吒还是那么莽撞,他害我石矶师妹,今日又杀死犰狳,这些账,我暂时记住,没工夫与他清算。今日我来,只是为你。”

杨戬目光一凛,虽不知何故,但却毫不慌张,静听斗姆元君下文。

斗姆元君扫了他一眼,右手掂起一颗石子般大的香珠,盘在指间细细揉捻,眉目之间尽是霜寒。

杨戬立刻察觉不好,压抑了这几日的腹痛随着她的盘捻复又滚滚而起,且是愈演愈烈,如潮水般汹涌起来。

逐渐,一股清冽馥郁的香味自她指尖发散开来,杨戬立刻闭气,却仍有部分吸入体内。

腹中甲虫得此香气,像注入精神,立刻活跃起来,杨戬腹中搅动更加清晰,随之,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不过片刻,他已被折腾得气喘吁吁,摁住小腹的指节已经发白,豆粒般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6:06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五)
【咱们先说好,我是越写越觉得自己快要出家了,佛教道教教义也好,有些区别也有些交叠。从混沌初开到洪荒治世再到上古之争,中国古典神话传说灿如繁星,很多神仙都杂糅了中国道教、西方教、印度婆罗门教等多种故事形象,同一人在不同历史时期也有不同形象,这就没法深扒细究了,大家就当我虚构而来,看个乐呵。】



【为中华文明先史礼敬,为中国灿烂历史文化献上膝盖】

  

  斗姆元君扫了他一眼,右手掂起一颗石子般大的香珠,盘在指间细细揉捻,眉目之间尽是霜寒。



  腹中甲虫得此香气,像注入精神,立刻活跃起来,杨戬腹中搅动更加清晰,随之,疼痛更加难以忍受。不过片刻,他已被折腾得气喘吁吁,摁住小腹的指节已经发白,豆粒般大的汗珠自额头滚下。



  斗姆元君闭口不言,只拿眼睛狠狠盯着他,手中用力磋磨。



  杨戬虽已面容惨白,却仍是神情如旧、傲然而立,只在暗中强硬地催动内息尽力压抑。



  香气更加清盛,杨戬腹中胀痛一阵比一阵剧烈,内里似有活物到处冲撞翻涌,让他胀满欲呕。额头上冷汗成串落下,肚里痛如啃噬撕咬,体内功法内息也像被禁锢住,凝涩无比,难以流转,再也无法压抑这般腹痛。



  杨戬一手攥紧拳头抵住不住起伏的小腹,勉强稳住身形,低声道:“师伯今日,是特来消遣弟子的?”



  斗姆元君一声冷笑:“我只是想知道,你还能坚持多久。”



  杨戬不卑不亢,勉力提起精神应道:“若是师伯继续,恐怕也捱不住很久了。”



  “你不是天生神目吗,何不开眼看看,如今在你腹中,是何境况。”斗姆元君终于放下那粒香珠,清理着指尖,闲闲说道。



  杨戬看她神色娴静,毫无戾气,不像是欲开杀戒。他忍着疼痛迅速转念,此刻若要动手,别说赢得,就连生机也只有三成,若是她再捻动那粒香珠,不消一日,只怕是连一线生机也难求了。



  既然她说开天眼,那就开天眼吧,自己的肚子,还怕自己看不成。



  杨戬神目豁然睁开,朝自己肚腹中看去。



  只一眼,他便心头大惊,密密麻麻的黑色甲虫重新覆盖盘踞满整个肠脏,比以前更要丰厚密集,一支支黝黑口器俱深深刺入血肉,搅动、吮吸。



  他明白了,为何这几日腹中总是疼得翻江倒海,连些热汤也咽不下去。这虫繁衍生息能力强大到令人瞠目,即使再次用三昧真火去烧,若不焚尽,哪怕只剩一只,它们也会卷土重来。



  这些轻易便可碾死的甲虫,只因隔了一层皮肉,深藏在他腹脏之间,便足以让他无计可施,唯有时刻受苦。



  更何况,这些甲虫背后,自有操纵。



  杨戬抬眉,目光尖锐如刀,紧盯斗姆元君,语音犀利:“元君是要与我分个高低?还是故意折辱取笑?若是元君以为利用此蛊便可挟制操控于我,便是你看轻了我杨戬。”



  说着,他一口血从胸腹涌上,却又被他狠狠压制回去,任凭黑壳甲虫的浓腥腐臭充斥整个腹腔。



  斗姆元君却微微一笑:“你倒是能忍。”



  “还能忍,但是熬不了太久了。”杨戬自嘲一般,双手都压上腹间。



  斗姆元君看他这副拼命撑痛的样子,终于切入正题:“你可知道这黑壳甲虫是何来历?”



  杨戬闭气缓过一阵剧痛,才应道:“似是洪荒时期,黄帝大战蚩尤时,蚩尤以血制成的奇蛊。”



  “呵,你居然知道?既是奇蛊,又怎么会被你那区区三昧真火烧绝呢。”斗姆元君嗤笑一声,解释,“此物确为蚩尤以血所制,所以名为‘蚩’,养法精奇,用法狠毒,也算是当年一大杀器了。”



  “既如此,元君将那黑虫驱入我腹,是要杨戬的命?”他看着斗姆元君,冷笑,“区区一命,何须如此麻烦。”



  斗姆元君直直看着他,足看了一盏茶功夫,方才慨叹:“心高不认天家眷,性傲归神住灌江。你当真名不虚传,这个听调不听宣的折中之法,也是看在玉鼎真人面上吧?”



  杨戬捧腹忍痛,思绪缓滞,听得有些糊里糊涂,不知她提起恩师又是何意,只冷冷注视着她。



  “我也没心思与你说些弯弯绕绕,实话说吧。蚩不是我送入你腹的,而是犰狳,你别看他愚蠢猥亵,些许不得明示的事,却是需得这般小妖冲在前面不可。”斗姆元君玉手一扬,将香珠扔给杨戬,“九灵元圣这厮不知从何处弄来这一奇物,让犰狳秘密种在你腹中,想要控制于你。他们还真是看走了眼,这笔账,你自己跟他们算吧。”



  杨戬抬手接过香珠,瞥了她一眼,问道,“元君既插手此事,必有所图。说来听听,看看抵不抵得上这颗珠子。”



  斗姆元君迟疑了一下,待要开口,又犹豫了。



  杨戬冷笑:“事已至此,元君还有顾忌?”



  “不是我顾忌,实在兹事体大。”斗姆元君微微叹气,双眸之中光彩明明灭灭,似英气灿灿,又些些迷茫,“你觉得,你手上这颗蚩珠,抵不抵得上山河社稷图?”



  杨戬二话没说将珠掷还给她:“你不如直接取杨戬命去。”



  斗姆元君也不气不恼,甚至还眼波流转细细看了他一番:“你痛成这样,且坐下说话。”



  “不必,这点折腾,我还忍受得了,元君有话就请明示。”杨戬横眉冷对,根本不吃她那一套。



  “好,好一个忍受得了!东皇果然没看错你。”这满腹黑甲虫在脏器之间蠕动啃噬,斗姆元君连想想都觉得恶心,然杨戬却已经忍了数日,刚刚被蚩珠一番作弄,也只是咬牙闭气,全然不似之前中过蚩蛊者,满地翻滚哀嚎不断,甚至有些个直接自行了断。



  斗姆元君斟酌了一下,方才说道:“你既是道门中人,自然知道妖皇与东皇。帝俊与太一,既然能与盘古、女娲娘娘等并称上古十大正神,其修行、功法、实力自然不在鸿钧师尊之下。他们兄弟二人借龙、凤、麒麟作乱之机,征战四方,统御洪荒万族,并称为‘妖族’,主宰上古天庭。后来,从洪荒到上古,从上古至如今,为三界正统至尊的东皇太一,也随着众神陨落和封神崛起而失治于世。冥冥中,天道主宰,万物有迹,这次世间劫数,终于又要来了。”



  杨戬听得一头雾水,她所述种种,以前在师门玉泉山金霞洞时,便多多少少林林总总听说过,可上古至今,已是太久,亲历封神,自是寒心,今时东皇太一曲曲折折盯上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后辈,到底意欲何为,他却难以参透。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6:26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六)


  斗姆元君看他面色,忽然转口问了一句:“你的腹痛,可曾好些?”

杨戬一怔,却不接招:“不需元君挂心,东皇若有谕旨,尽可吩咐。”吩咐归吩咐,执不执行,那就是他杨戬自己的事了。

斗姆元君也不勉强,淡淡说道:“你修道多年,可知何为正、何为邪?你亲历兴周伐纣,便拿封神来说,玉虚宫也好,碧游宫也罢,如何来分善恶正邪?难道我碧游宫门人‘被毛戴角、湿生化卵’,就合该以命相抵?师门同道情深意重,因不服枉遭杀戮,就该被清理门户,甚至杀到堂堂截教几乎灭绝?”

想起当年种种,斗姆元君仍然心有感慨:“天道轮回,原无正邪,证元归一,才是修行所求。——定海珠丢失,导致天陷,你以为,果真三界当中无人知晓?你又可知,那玄苍化蟒成龙,只是机缘巧合?这一切皆为天意所存,以应此劫。”

“杨戬,大行劫数已至,万事皆在转念之间,如何作为,又岂是自己可以决定。犰狳便是例子。”

“犰狳?他是什么东西,也配与世间劫数相提并论。”杨戬腹中疼痛越来越甚,几乎快要站立不住,他用力掐紧腰腹,强忍着坠胀搅动,对斗姆元君的话无暇多虑,并未洞悉透彻,“元君先谈因果,又论轮回,不知这其间种种,与杨戬有何相关,难道今次劫数,要杨戬拿命相祭?”

斗姆元君摇头叹息,半晌之后,才继续说道:“当日玄苍吞食大梵天是因,如今化身蜃龙深陷其中是果;为除袁洪,女娲娘娘亲授你山河社稷图是因,宝图‘变化无端还变化,乾坤颠倒合乾坤’,你既身受这图,被众皇盯上是果。当然,因果也在其中者,自然还有。”

杨戬眼神晃动,似有所悟:“所以,今日元君以蚩蛊召杨戬前来,只是畅谈因果,还是,还是图谋山河社稷图?”

“看来你确实痛得厉害,本君如此坦然意图,你竟不察。蚩蛊乃九灵元圣授意犰狳种下,与本君无关,此其一;山河社稷图虽变幻无穷玄之又玄,却也需人操控,此其二;现下东皇临世,重现神洲,应天劫,创新生,方是其三。”斗姆元君不错眼珠地紧紧看着杨戬,神情庄肃,“杨戬,无论你作何心想,这场治世之劫,你是免不掉了。”

听闻此言,杨戬嗤之以鼻,苦笑道:“这蚩蛊如此厉害,我还能活到几时尚且不知,哪里还有力气去应什么劫数。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奉上性命罢了。”

元君也不以为意,重新拈起那枚蚩珠,复又扔给杨戬:“你想让我替你解蛊,可惜我也只是从九灵元圣手中抢来此物,驱使尚可,解除却是不能。——不过我倒可以提醒你,玄苍已经盯上元圣儿,你若行动慢了,它一命呜呼,想医你这满腹蚩蛊,可就难了。”

杨戬手执蚩珠却不收下:“今日杨戬前来,只为搭救哪吒,并非为了驱蛊,元君若念在同门修道,与杨戬一份人情,杨戬自然感念在心。若元君另有所图,这蚩珠杨戬无功不敢受禄。”

斗姆元君绷紧的面色瞬间暖起,隐约透出几分俏丽之色,笑声也显明媚:“杨戬啊杨戬,你还真是重情重义,这样将他人生死置于自身之上者,本君也是太久没有见到了。今日本君高兴,便提点你一句,莫忘当年截教惨状,俱是因重情重义而起。罢了,今刻哪吒雷震子怕是已经回到天庭点卯了,你还是先顾自己吧。”

说完,她款款起身,雪青色长袖轻摆,示意杨戬随意查看。

杨戬见她一副坦荡矜贵样子,心知其所言不假,也没有必要再作小人之举,深眸一敛,浅施一礼,一手死死抵住翻滚冲撞剧痛难忍的小腹,努力挺直身躯,脚步踉跄地走出花厅。

杨戬知道,玄苍飞升之身,早已非昔日可比。

当日他因元圣儿笼络之故,吞下乾坤尺,五脏俱碎而亡。而后,虽是元圣儿指点密告狸姬借混元金斗元神化生,但其意在炼化黑蟒,助他成事,狸姬也因此饱受磨难。

可以说,此劫首尾皆由九灵元圣心机所设,历劫归来,他第一件要办的事,恐怕就是与九灵元圣清算旧账。

若要弄清蚩珠用途,必须抢在玄苍行动之前。

可他满腹黑色甲虫经由蚩珠刺激,只只兴奋异常,将杨戬肚腹当做柔嫩鲜美的繁衍之地,不是着急吮吸啃噬,就是忙着交配产卵,肥头肥脑地实实填满他腹腔,甚至钻进脏器之内,口器交叉深入,吃得黑甲油亮。

杨戬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剧痛,勉强支撑着刚刚下山,就疼得隐在山背,弓腰蜷缩起来,在地上翻覆辗转。一双深潭墨瞳满含凄惶,双手无力地绞在脐周揪紧揉搓,尽管牙关紧咬,口中身下还是淋漓涌出浓黑色血液,仿佛腹间已被咬得千疮百孔一般,让他连挣扎都失去力气。

此刻,便是知道玄苍杀往九灵元圣在下界的盘踞之地九曲盘桓洞,杨戬也已无力与之相争,双手捂在腹间再度施展三昧真火熊熊烧去,即便是饮鸩止渴的法子,也只得先强行压制,再图清除之策。

不久,地上便吐满混着黑虫断肢残甲的浓稠血浆,强烈腥气弥漫,惹得藏身林中偷看的斗姆元君都轻轻掩住鼻息。然而也是如此,元君亦是面露赞许之色,心道,果然是云华圣女之子,如此强悍坚韧,倒的确配得上肩担应劫立新之重任。

处理掉一批蚩虫,杨戬腹胀渐渐制住,只是五脏六腑也被三昧真火灼伤,仍旧剧烈撕扯疼痛着,他伏在地上缓了又缓,才扶着岩壁坐起身来,喘息着休整体力。

世间种种,自有因缘,于是山河万古,于是千秋万代。

若是玄苍化龙之后,便找上九曲盘桓洞与九灵元圣讨债,那蚩珠用法,则真有可能随元圣儿的倾覆而暂时隐没暗藏。可是狸姬垂死,玄苍剖胆相救,竟也因此误了工夫,两下相全,竟给了杨戬暂时休憩的机会。

那边,哪吒与雷震子在天庭点卯效力后,也不敢声张,匆匆忙忙回到东仓山来,见到伤重难行的杨戬,赶紧扶回灌江口。
 楼主| 发表于 2025-10-15 16:37:01 | 显示全部楼层
梵天纪(四十七)
【欠更一天,也算过了个周末,今天继续】



  杨戬从花厅出来已经腹痛难忍,待要抢在玄苍之前赶去九曲盘桓洞,却是没了力气。



  他手执蚩珠,却不知使用方法,一团团黑色甲虫经由香气刺激,反而兴奋异常,迫不及待地在杨戬腹中啃噬繁衍,折腾得杨戬不得不再使用饮鸩止渴的办法,以三昧真火焚烧驱逐,强行压制。



  哪吒、雷震子在天庭点卯效力后,匆匆回到东仓山。



  杨戬正靠在山壁上不住作呕,吐出片片淤血中混满黑虫的断肢残甲,腥气弥漫。



  腹中已被咬得千疮百孔,又被自行施展的三昧真火燎烧,脏器剧烈撕疼痛,杨戬伏在地上缓了又缓,才扶着岩壁坐起身来,被哪吒、雷震子遇上,赶紧扶回灌江口。



  拖着重伤之身回到灌江口,已是薄暮,杨戬心中暗叹,怕是已经赶不及抢在玄苍之前去九灵元圣处逼问解除蚩蛊之法,欲遣使哪吒、雷震子前去探寻,又思虑这几人同为天庭神职,且哪吒嫉恶如仇、耿直火爆,只怕急迫之下再出事端,也便将蚩珠来历咽下不提。



  却怎知,世间种种,自有因缘,于是山河万古,于是千秋万代。



  夜幕三分,月华如练,烛火晃动,愈发衬得灌江口府邸如缦轻纱,婉约缥缈。



  被杨戬置于腰间的蚩珠香味褶褶灼灼弥散开来,如窃百花之韵,越是夜深,越是沁人心脾,连哪吒、雷震子二人都陶醉其中,连连称奇。



  只是苦了杨戬,原本就有旧伤的腹脏重新被黑色甲虫撑开,团团节节地聚在一起,丝丝缕缕地拱动爬挲,没出两个时辰,已经被炙烤损伤大半的蚩蛊重新再起,弥弥漫漫充塞满腹。



  那些蚩蛊口器穿刺、颚齿开嚼,足勾翅撩,一时之间剧痛侵袭他肚腹每一处经络,闹得他翻覆不止精疲力竭,全身汗湿涔涔,下唇也咬得没了颜色。



  杨戬紧紧按住肚腹,一手取出蚩珠远远扔出,冀望逐散香气,好让肠脏间的蚩蛊平息下来。



  见蚩珠已经滚至院中灌木丛间,哪吒、雷震子急忙赶上前捡起,私下拨弄琢磨,不仅没有找到驱使之法,更又勾得香气大起。



  肚腹之间翻滚起前所未有的剧痛,如刀剜针刺,又如砺石磋磨,杨戬顷刻便汗如浆注,拼命咬牙忍受,湿漉漉的双手绞在小腹,用力抑制那里的痉挛抽搐,闷哼声重重压下,疼得浑身打颤:“别……别动那香丸……”



  他已经快要忍受不了,从黄檀座椅滑落地上,蜷缩佝偻成一团,一阵咳喘,吐出更多近似黑色的血浆,连带着几只鲜活爬虫,甫一着地便勾动翅足爬向那粒香珠。



  哪吒一时性起,心烦意燥:“这是什么狗屁玩意,害人不浅,待我将它打碎,看它还能不能为祸作歹!”



  吓得雷震子连忙拦住他:“休要胡来,这香丸既是混沌蚩尤所制,自然神工天巧,你将它砸烂,若是带累师兄,岂非更惹祸殃。”



  杨戬又气又笑,强撑着起身伏在塌边,出言宽慰道:“哪吒不必着急,我尚撑得住……蚩丸传自蚩尤,哪是砸碎即可破解,你且稍安勿躁。”



  “那该如何?不然,我去上界,把药王老倌拎下来?”哪吒被一顿教训,又急又燥,满面通红。



  雷震子略略稳重,稍一思索,便觉不妥:“就那药王,还不及你我修炼时长,把他叫来,非但于事无补,只恐多生事端。”



  哪吒气得一掌拍在他胸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如何行事,眼睁睁看着师兄疼痛难禁?”



  看着哪吒和雷震子满面急切却又无从下手,杨戬心中泛起缕缕懊恼,只悔不该将此二人牵涉其中。若果真如斗姆元君所言,天地逢劫,绝非小事。



  斗姆元君法力高强,神通广大,凛然正心,坚守不异,以其此时此刻根深地位,又口口声声为太一掌事,不知三界之中还有多少人涉及此中。若如当年封神密榜,当是有多远躲多远才好。若哪吒雷震子二人因此身陷劫难,岂非是自己牵连带累。



  再细思虑,当下他们虽是各司其职,但究其根本,三者同为阐教中人,天地劫数,师门立场尚不明确,他们便在此大生事端,届时师门问责,也无话可回。就连九灵元圣的主人东极青华大帝都未出面,便先处置了他的坐骑,轻易惹下此等是非,难免过于被动。



  杨戬一向性情亦正亦邪,修行时积石如玉、列松如翠,一旦恼了,也是“道心推在汪洋海,却将无名脑上来”,除却自家恩师,他顺也逆也,皆随从心性,全凭一己之意,如今拖累上哪吒雷震子,行动处处受制,反而难办。



  更遑论玄苍,他只遥遥听说当年蟒身时已经威名赫赫,然而从未亲眼明见,是敌是友难以评判,若因九灵元圣之事起了冲突,又该当作何处理。



  “……”杨戬重重顾虑皆为兄弟,然而腹痛有增无减,早已被折腾得气喘吁吁,想要细细嘱咐,却是疼得气息凌乱,重新蜷缩起身体,肠胃阵阵翻腾欲呕。



  “师兄……”哪吒雷震子看他难受至此,也顾不上出谋划策,赶紧围了上来。



  杨戬已经疼得难以维持清醒,只缓了口气,轻声吩咐:“哪吒,你……你且入我腹中,将蛊虫清理干净。”他心知蚩蛊源于蚩尤,又有蚩丸流传至今作为控制,入腹除虫的法子绝不能完全驱除此蛊,但此刻他已疼得犹如肝肠寸断,翻江倒海般难受,早已经受不住三昧真火的炙烤,也只能事急从权,徐徐图之。



  没想到,雷震子第一个不同意:“师兄,哪吒性情毛躁,你竟敢让他入腹驱蛊,万一有何变故,岂不害你。还是我来,至少比他稳妥些个。”



  “你这个鸟人,我怎么就不如你?”听这言语,哪吒早就跳起来,一把揪住雷震子前襟,不依不饶。



  见他两人这般,杨戬唯有苦笑:“雷震子,你的风雷双翅,师兄已是禁不起了……你且放心,哪吒知道轻重,不会拿我命来玩笑。”



  哪吒听师兄如此为他分辨,朝着雷震子重重哼了一声,随即变换身形,倏然进入杨戬腹中。



  “嗯……”几乎同时,杨戬紧紧蜷起身体,双手死死抠入肚腹,剧痛来势汹汹,胀满坠绞,如同撕扯断肠,衣衫已被扯破,皮肤抓挠渗血,可腹内依旧疯狂的剧痛仍然不休不止。



  他痛得闷哼出声,清晰地感受着哪吒所在的位置,竭尽全力放平身体,为哪吒驱蛊带去方便,可是那疼痛清晰无比,入心入肺,淋漓大汗顺着鬓角划过侧颊,洇湿衣衫,他捂住肚腹的手随着身体开始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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